苍莽镇的石板路上,陆长生戴着半幅青竹斗笠,衣摆处缝着与普通散修无异的粗麻补丁。"忘忧茶馆" 的幌子在风中摇晃,店小二的吆喝混着茶香扑面而来:"客官里边请,新到的苍莽雪芽,配着《陆仙长断劫传》,那叫一个绝!"
他低头跨入门槛,粗陶茶杯在桌面磕出轻响,恰好听书人惊堂木拍得山响:"列位看官!且说那陆仙长青衫染血,七情锁碎成七瓣,每一瓣都化作冰棱,刺向断千劫的锁魂链......"
邻桌的烈阳宗外门弟子握紧焚天沙竹筒,指节发白:"我大师兄说,陆仙长最后一句话是 ' 青洲交给你们了 ',然后就化作金光,融入了青铜鼎!" 他身边的青霞门杂役频频点头,水镜符在掌心投射出虚构的 "牺牲场景",连陆长生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挑眉 —— 商九溟的算珠阵,果然连细节都编织得滴水不漏。
角落的暗鸦卫探子假装打盹,袖口的锁魂链却在偷偷记录说书内容。陆长生抿了口茶,欺天灵气悄然附着在对方衣摆,将 "陆长生陨落" 的消息,顺着锁魂链的波动,传回天剑阁。
天剑阁天牢方向传来连续的爆炸声,那是楚焚心的焚天诀在轰击三重锁魂链。陆长生的算珠微微震动,他知道,此刻苏云舟的水镜术正扫过每一寸空间裂缝,而澹台明月的七情锁,必然在鼎中寻找他的命星。
"圣子,地牢的锁魂链印记,与陆仙长的灵根波动......" 萧冷轩的声音带着哽咽,残雪剑在地面划出冰痕。澹台明月却突然抬手,七情锁的冰晶映出鼎中命星图:"不对,他的命星只是被迷雾遮挡,就像有人用幻阵刻意隐匿。" 她顿住,想起半年前在镜渊,陆长生曾用类似手法骗过暗鸦卫,"这种灵脉波动,只有他能做到。"
断千劫的冷笑在天牢深处回荡,他望着掌心燃烧的精血,青铜鼎中三个瑕疵容器正在崩裂。"陆长生,你以为用三宗弟子的记忆做饵,就能困住老夫?" 他的指尖划过鼎身,露出底下刻着的逆反算珠阵,"可惜你忘了,老夫的锁魂链,能撕裂任何幻阵。"
三个容器突然炸开,喷出的灵根碎片让他瞳孔骤缩 —— 这些灵根表面,竟刻着与陆长生相同的欺天纹路。"原来如此......" 他仰天大笑,精血化作锁链挣断天牢铁栅,"你把自己的灵气植入容器,就是为了让老夫替你背锅?"
说书人突然剧烈咳嗽,血沫在桌面画出不规则的齿轮纹 —— 这是商九溟的警示。陆长生起身结账,斗笠边缘的青竹恰好扫过店小二的算盘,欺天灵气顺着算珠纹路,在空气中留下一丝冰蓝痕迹。
"那位客官留步!" 一名青霞门女修突然站起,她腕间的水镜符正映出陆长生踏雪无痕的步法,"您这步法,可是葬情谷的不传之秘?"
陆长生心中暗笑,面上却装出惊慌:"姑娘认错人了,在下不过是苍莽镇的普通散修。" 欺天灵气悄然运转,将自己的灵脉波动,伪装成三个月前在苍莽镇见过的杂役。
澹台明月的七情锁突然发出蜂鸣,她望着鼎中原本黯淡的命星,此刻正泛起熟悉的冰蓝。锁上的裂痕处,清晰倒映出苍莽镇的方位,还有那个在镜渊与她并肩作战的青衫身影。
"备剑!"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,七情锁轰然展开,十二道金链划破虚空,"去苍莽镇,找一个灵脉波动与鼎中算珠阵共鸣的修士。" 萧冷轩欲言又止,却看见圣女指尖在锁上刻下的,是陆长生教她的专属密语。
陆长生站在巷口,听着身后渐急的脚步声。他故意将袖口的欺天玉佩微光,融入苍莽镇的暮色,让追赶者看见的,是与记忆中相同的、护着圣女后退的背影。暗河溶洞的算珠阵正在运转,将他的每一道气息,都编织成三宗弟子熟悉的模样。
茶馆的说书人还在讲述他的 "壮烈牺牲",却不知真正的局中人,正站在流言的中心,看着自己种下的因果,如何让青洲修士自愿成为谎言的传播者。
断千劫的身影在青铜鼎中虚化,他望着鼎底的欺天纹路,突然露出狰狞的笑。三个瑕疵容器的崩裂,让他发现了陆长生的真正目的 —— 那些被植入的虚假记忆,竟是为了引导他前往南疆。
"好个借刀杀人......" 他的声音消散在锁魂链的轰鸣中,带走的不仅是青铜鼎,还有鼎中,那三道与三大宗圣子圣女同源的灵根残影。
当澹台明月的七情锁划破巷口的雾气,陆长生正背对着她,指尖轻抚腰间的锈剑 —— 这把剑,是半年前他在镜渊故意让圣女看见的 "断剑重铸"。
"陆仙长......"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,七情锁在掌心泛起涟漪,"你可知道,青洲修士为你立了三十座衣冠冢?"
他转身,斗笠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:"圣女可知道,断千劫此刻,正带着您的灵根残影,往南疆而去?"
澹台明月的瞳孔骤缩,七情锁的金链突然绷首,指向南方。她终于明白,为何陆长生会在此时出现,为何断劫的逃脱如此 "巧合"—— 这一切,都是他算好的因果链。
"你早就知道," 她的声音带着冰裂般的冷静,"知道断劫会取道南疆,知道我会循着你的气息追来。"
陆长生摘下斗笠,欺天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微光:"圣女可曾想过,您以为的 ' 发现 ',不过是我让您看见的 ' 真相 '?" 他指向南方,那里传来隐隐的狼嚎,"白小楼在南疆等您,燕无归在剑冢等您,而断千劫......"
他的话被七情锁的清越鸣响打断,澹台明月看着他眼中的戏谑,突然想起镜渊中的场景 —— 那个在青铜鼎前刻下她生辰八字的身影,那个用自己灵根为她挡住锁魂链的人。
"你到底是谁?" 她的七情锁第一次对准了同伴,却发现锁上的冰晶,清晰倒映出对方眼中的自己。
陆长生轻笑,算珠在袖中发出蜂鸣:"我是青洲修士口中的陆仙长,是断千劫眼中的蝼蚁,更是......" 他转身走入阴影,声音渐散,"您记忆中那个,永远不会陨落的人。"
当澹台明月低头,看见地面上用茶水画的算珠阵图,终于明白,这个局从她在镜渊遇见陆长生的那一刻起,就己开始。那些共同经历的战斗,那些相互托付的瞬间,都是对方精心设计的谎言。
暗河溶洞的青铜鼎突然发出轰鸣,三百六十道算珠纹同时亮起,每一道都连接着茶馆内修士的识海。他们不知道,自己为 "陆仙长牺牲" 流的每一滴泪,都在为某个局中人,浇灌着通往天道的谎言之花。
而陆长生,站在苍莽镇的最高处,看着三宗修士从西面八方涌来,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。断千劫的逃脱、圣女的追来、南疆的狼嚎,一切都在算珠阵的推演中。他知道,当澹台明月带着七情锁踏入南疆,当楚焚心的焚天沙染红千幻海,这场以人心为棋盘的博弈,才真正进入了高潮。
"商老板," 他对着算珠低语,"青洲的流言,该传到南疆了。"
算珠发出兴奋的鸣响,远处,白小楼的血契兽潮正在十万大山沸腾,夜无眠的剑鸣在天剑阁剑冢回荡。而在青洲修士的心中,那个名为 "陆长生" 的传说,正随着说书人的惊堂木,变得越来越真实,越来越璀璨 —— 哪怕,这个传说的每一个字,都是他亲手编织的谎言。
巷尾的钟鸣响起,惊起寒鸦无数。陆长生望着漫天霞光,忽然想起半年前在镜渊的那个清晨,他看着掌心的欺天玉佩,决定用谎言改写自己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