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秦景月便踩着精致的绣花鞋匆匆往牡丹院赶去。
夜幕低垂,景安侯府中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,远远望去,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点点。
金色的余晖从天边洒下,透过斑驳的树叶的缝隙,在牡丹院的青砖上投下细碎光斑。
这些光斑随着微风的吹拂,轻轻摇曳,仿佛在跳着一场无声的舞蹈。
秦景月推开牡丹院前厅的雕花木门时,一股子闷热气夹杂着瑞脑香混着茶气扑面而来,她嫌恶地皱了皱眉。
放眼望去,锦绣轩的两位裁缝正捧着青瓷茶盏,见到她时慌忙起身行礼。
她微微点头,对这两位曾为她量身定做衣服的裁缝,还有几分印象。
秦云桥端坐在房间正中间的主位上,面上带着几分欣喜,更显儒雅。
刘氏坐在东西边案几前,绞着帕子低着头,神色似乎有些忐忑。
江氏端坐在东边窗下,时不时的望向窗外,神情有几分焦急,像是在等什么人。
老太太像老佛爷一样瘫在软椅上,两个汗流浃背的小丫鬟正跪在软垫上,给她噼里啪啦地捶腿。
府中主子都到齐了,却独独少了秦朝朝。
秦景月嘴角不着痕迹地一勾,那贱人这个时辰还未回来,看来今日是回不来了。
软椅上的老太太听见动静,掀了掀眼皮,抬手一挥,两个捶腿的丫鬟如释重负,立刻退到阴影里。
只是一瞬,秦景月便换上了一副乖巧得能滴出水来的模样。
她迈着小碎步,上前盈盈福身行礼,轻声说道:
“祖母,听说太后邀咱们府里小姐参加百花宴,这真是天大的荣幸呢。”
老太太一听这话,乐得嘴角差点扯到了耳根后。
“是啊,我请了锦绣轩的裁缝来连夜给你和朝朝量体裁衣。听你父亲说,这次的百花宴,名为赏花,实则为皇上和睿王选妃。你和朝朝都要好好准备,务必端庄得体。”
当今天子无后,若是大丫头被选了皇后,必定光耀门楣。
就算大丫头选不中,她的两个孙女其中一个选中,那也是喜事一桩,就算皇后选不上,选上个妃也是好的啊。
老太太话音刚落,秦景月差点笑出了声,秦朝朝的尺寸,怕是永远用不上了。
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刺痛令她压下心中的狂喜。一手捂着心口,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,小声说道:
“对了,二妹妹好像一早就出了府,眼下天都黑了,还没回来,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?”
秦景?不愧是戏精老祖,不知道的人,谁都会认为她是真的担心妹妹的安危。
香炉里正吐着瑞脑香,刘氏捏着帕子的手突然一抖。
秦景月眼尾余光扫过刘氏颤抖的指尖时,掌心微微沁出冷汗。
她早就担心今日的局,刘氏怕是沉不住气,却未料她竟这般沉不住气。
秦景月看了刘氏一眼,好像在说:
“慌什么?这事不过是个意外,查不出什么来。”
她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只要那贱人今晚回不来,就算她这次侥幸没死,一个名声臭了的人,只怕是还不如死了干净。
刘氏毕竟也是戏精老祖,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侄女,和秦云桥的宠爱,很快就镇定下来,接口道:
“二小姐向来活泼,听说前几日还与店铺的伙计说笑……今日这天都黑了,连个影儿都没有呢,姑娘家夜不归宿,二小姐这清誉……”
刘氏故意把尾音拖得极长,好像秦朝朝特定要出事似的。
“胡说!”
江氏再也坐不住,猛地站起来,茶盏翻倒在裙摆上洇开一片褐痕。
她顾不得擦拭,目光死死盯着窗外暮色,心底疯狂默念:
朝朝一定会回来的!不会有事的...…
她扑通一声跪在秦云桥面前,眼泪顺着脸颊滚落,浸湿了衣襟。她拽着秦云桥的袖子,声音嘶哑:
“老爷,母亲,朝朝从未这么晚不归家,求您们派人去找找。”
似乎被江氏的怒喝吓得不轻,缩在一角的刘氏假意安慰:
“夫人也别太着急,说不定二小姐在外遇到了什么趣事耽搁了。”
老太太闭着眼,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慢慢转。
不用刘氏说,她岂会不明白,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,意味着什么?就算秦朝朝明日平安无事的回来,可说出去谁信?
秦云桥眉头微蹙,他心中掠过一丝不耐,想起前几日秦朝朝顶撞自己的模样,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。
若是这丫头真出了事,倒省得日后给侯府添乱。
但江氏这里他还不想得罪,他假惺惺地伸手去扶江氏,语气却平淡。
“夫人莫急。朝朝性子跳脱,许是贪玩忘了时辰。”
江氏摇头,她紧紧抓住秦云桥的袖子,眼中满是哀求:
“不会的,她答应过我今日早些回来,求老爷去寻寻朝朝吧……”
秦云桥心里烦得要死,忍不住将袖子从江氏手里一把扯了出来:
“白花宴在即,你让我大动干戈寻个丫头?若传到太后耳里……”
……若传到太后耳里,连累景月也跟着损了名声,岂不影响她的前程。
秦云桥皱眉打断。
“你素日最知轻重,怎会由着她擅自出府?她若真做出丑事,反倒该躲着别回来连累家门。”
江氏心里首冒寒气,她己知道这个男人对朝朝冷淡,却没想到竟冷漠无情至此。
她攥紧帕子,暗暗发誓:若朝朝有个三长两短,她绝不放过他。
老太太终于睁开眼,重叹一声,仰天道:
“我秦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!”
老太太抓过椅子旁边的拐杖,把地板戳得“砰砰”响。
“云桥,派人去找!”
老太太觉得秦朝朝那丫头性子太野,不像景月这孩子这般聪慧又温顺可人。
但那丫头若出事,才答应给她店铺的分红怕是不着数了。
二丫头还是得找,何况侯府嫡女真要有个好歹,污了名声,侯府的名声也毁了。
秦云桥见老太太动了气,这才松了口,他赶紧劝老太太:
“母亲莫急,我这就派人去找。”
“来人。”
他唤来管家,
“派几个小厮去街上寻一寻二小姐。”
管家文东领命退下。锦绣轩的裁缝缩在角落里,被迫看完这出戏,趁机赶紧告退。
屋内一时寂静,只有香炉里的烟袅袅上升。
秦景月站在一旁,她瞥向窗外,夜色己深,这样的时辰,一群人去街上寻一个孤身女子,最多明天,景安侯府的嫡小姐失踪之事就会传遍京城吧。
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——
秦朝朝,我要你死了都不清不白,臭名远扬,过了今晚,就算你活着回来,我看你以后还能不能抬头。
文东刚推开侯府大门,便见一辆挂着鎏金纹帷幔的马车缓缓停在石阶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