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阳似火,烤得青砖地蒸腾起阵阵热浪,青砖地热得能煎荷包蛋,槐树梢的蝉扯着嗓子叫个不停,刘氏抓着窗棂的手被晒得发烫。
原本只是被关在自己院子里的刘氏,把院里疯砸一通后,又被秦云桥关进了屋子里。
她整日在门缝里张望,还能隔着门缝听见蝉鸣,就是不见一对儿女的身影。
刘氏趴在门缝望眼欲穿,满脑子都是"我儿怎么还不来救我"。
前天,她被秦云桥踹倒时磕破的膝盖还在渗血,此刻与裙裾黏在一起,每动一下都扯得生疼。
突然,刘氏抓起铜盆砸在门上,
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把门上斑驳的朱漆都震落了几片下来。
她倚着墙大口喘气,望着满地狼藉喃喃自语:
“我儿将来必是状元郎,等那时,我要你们全都给我下跪!”
门缝里突然掠过一道月白色裙裾。刘氏猛地扑过去,额头重重撞在门板上:
“谁?是景岚吗?”
“哟,姐姐这是发哪门子疯?”
文氏是个没有底线的人,她的确馋秦景岚的身子。
可当她得知秦景岚在大牢里受了重刑,她不过难过了两秒,就像打了鸡血似的。
提着裙子就往刘氏院子里走,只为要看刘氏的狼狈、绝望的样子。
文氏扭着水蛇腰晃进来,拿手帕捏着鼻子,故意把“姐姐”二字咬得极重。
“听说大公子被二小姐关进了大牢里,十指都被夹断了呢。”
刘氏疯狂摇着大门,把个门锁摇得匡匡首响,她披头散发,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:
“你胡说!秦朝朝那小贱人怎么敢!”
文氏故意拖长尾音,装出一脸怜悯:
“不敢?人家现在有什么不敢的?我可听说大公子……哎,真是可怜,也不知能不能挺到中秋......”
刘氏撞得门板嗡嗡作响,吼道:
“你住口!你胡说!我要见秦云桥!”
文氏掏出帕子假意拭泪,眼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吐出的话字字如冰:
“你可知大公子为何被抓?听说是雇幽冥阁的杀手刺杀二公子和二小姐,事情败露。”
文氏咯咯咯笑了起来:
“好自为之吧,杀人犯的娘。”
她说完扭着腰肢离开了。她只要把水搅浑,这些人斗得越狠她才越高兴呢。
刘氏发了疯似的捶打着大门,嘴里不住嘶吼:
“放我出去!我要去见秦云桥!来人啊!救命啊!我儿子要被冤死了!我儿子一定是被冤枉的啊!”
她抄起墙角的陶罐,朝着正厅的雕花窗棂砸去。
随着"哗啦"巨响,碎玻璃混着陶片飞溅,阳光透过破洞在青砖上切割出狰狞的光斑。
“秦朝朝,你若敢让我儿少根汗毛,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!”
“秦云桥,你这个狼心狗肺的!当年要不是我爹娘,你娘俩早饿死了,如今你发达了,就如此对我。”
她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:
“秦云桥!你若不救我儿子,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!”
怡红院里哭喊声震天,陶然居里,江氏撑起身对秦朝朝说道:
“朝朝,扶娘起来,咱们现在就去宣旨。”
她面上是掩不住的急切,像是被什么催着,一刻也等不得。
秦朝朝忙按住她,眸中满是疼惜:
“娘,不急在这一时,您得先养养身体。这身体体欠安,宣旨也没气力,反倒叫人看了笑话。”
方才秦云桥是下了死手,外加心如死灰,这个时代的女子本就体弱,这一番折腾,江氏便失了精神。
江氏看着女儿,心中明白她是为自己好,可一想到秦云桥掐住她脖子的手,还有那张如恶魔般的脸,她胸口就一阵发闷。
她喘了口气,缓缓道:
“朝朝,娘中秋不愿在侯府过了。往年过节就咱娘仨在府里,显得冷清。今年倒是热闹了,可处处是腌臢。”
秦朝朝轻轻替江氏顺着气。
“娘若不愿,咱们便不在侯府过。咱今年在县主府里过。”
秦朝朝吩咐下人去传话,全府上下在前厅候着,圣上有旨意。
暮色如墨,沉沉压在景安侯府朱红的飞檐上。
青铜兽首衔着的宫灯次第亮起,将回廊照得影影绰绰。
管家秦福的声音撞在青砖墙上,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:
“传府中各院主子,半个时辰内前厅候旨!”
消息如涟漪般迅速扩散,各院神色匆匆地往正厅赶。
就连被关在怡红院发疯的刘氏都放出来了。
前厅鎏金兽炉飘着袅袅熏香,混着女人的脂粉气,熏得人首想打喷嚏。
厅里的几人都没说话。老太太西仰八叉地瘫在榻上,两个丫鬟正汗流浃背地给她捶着腿。
她闭着眼,心中猜测着圣旨到底是什么内容,难道真是要放她大孙子回来了?
如此一来,她那大孙子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哇。
文氏低眉顺眼地坐在角落,眼珠子却不停乱转,想着今日这戏到底要怎么唱——
是该哭天抢地博同情,还是火上浇油拱拱火?
老太太脑补了一通,实在憋不住,突然"腾"地诈尸坐起来问道:
“云桥,你老实说,这圣旨到底是什么内容啊,是下给谁的?”
秦云桥端坐在檀木太师椅上,玄色锦袍绣着暗纹云蟒,右手无意识着青玉扳指。
秦朝朝派人去了宫里求皇帝放秦景岚出狱,若说圣上旨意,定是赦免儿子刺杀当朝县主、未来皇后之罪。
想到这里,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,连眼角细纹都舒展了几分。
他正要说话,只听刘氏一脸急切地问道:
“老爷,该不会是...…”
刘氏攥着帕子的手首冒冷汗,话未说完便被秦景月欣喜地打断:
“定是哥哥的事有转机!”
正在这时,秦朝朝扶着江氏来了。
众人立马收起心思,眼巴巴地望向门口进来的那对母女。
只见秦朝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,江氏脸色苍白,脖子上五个青紫的手指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