绯瑛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哪吒的脸颊,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,少年褪去了几分稚气,下颌线条越发分明,却仍带着些未消的儿肥。她忍不住又戳了戳,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头微颤。
见他依旧沉睡,胆子愈发大了起来。她轻轻拨弄着他散落在水中的长发,发丝如墨,在水中缓缓飘散。
绯瑛瞥见他眼底一片鸦青,就知道他这些天非常疲惫。
“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……”她小声嘀咕,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心上。鬼使神差地伸手,想抚平那道褶皱。
温泉的热气将哪吒的睫毛都蒸得湿漉漉的,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绯瑛的指尖顺着他的鼻梁缓缓下滑,在即将触到唇瓣时猛地顿住。
我这是在干什么啊?
绯瑛脸上爆红,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动作有多逾矩,慌忙缩回手。在内心痛骂自己自制力居然这么差。
要是哪吒突然醒了那得多尴尬啊!
她默默离哪吒远了些,醒醒神。
温泉里的雾气氤氲,温热的水雾并没有让她脑袋冷静下来,反而将其泡软泡热,泡的人晕乎乎。
不能再泡下去了,会变笨的。
绯瑛从池子里爬起来,去找被哪吒挑飞的衣服,待着装整齐,她又看向仍然在水中沉眠的哪吒。
绯瑛有些纠结,总不能让他一首在这里泡着吧,虽然哪吒是莲藕身,但这是温汤,万一泡熟泡发了那可怎么办?
“哥哥……”她走过去,喊了一声。
哪吒没有反应,坐在水中连呼吸都没有变化。
“哥哥,不能再泡了,对身体不好。”绯瑛蹲在池边,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哪吒的肩膀。
哪吒依旧纹丝不动,只有水汽在他长睫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。绯瑛咬咬牙,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,“醒醒!再泡下去要变成莲藕汤了!”
突然,哪吒猛地睁眼,反手扣住她的手腕。绯瑛猝不及防,整个人向前栽去,扑通一声,
水花西溅中,她结结实实摔到了池子里,喝了好大一口温泉水。
“咳,咳咳——”绯瑛剧烈呛咳起来,衣服和头发都被打湿,好不狼狈。
“哪吒!”她怒目圆睁,却见罪魁祸首己经闭上眼睛,继续睡去。
……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,那种难以言说的愤怒和无力感。
真是冤家,即使睡着了还这么讨厌。
绯瑛气得牙痒痒,湿漉漉地从池子里爬起来,长发像水草般黏在脸上。她恶狠狠地瞪着那个还熟睡的罪魁祸首,扑过去就要狠狠掐他漂亮的小脸。
沉睡中的哪吒似乎察觉到一股杀气,眉头紧锁,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,表情像是痛苦。绯瑛刚触碰到哪吒的脸,立刻被他条件反射狠狠钳制住双手,往下压。
绯瑛又被灌了一口温泉水,气得不行,正当她还要再战时,哪吒袖中的寻梦尺突然发出嗡鸣,尺身上的裂纹迸发出刺目蓝光。
“怎么回事?”绯瑛惊愕回头,只见寻梦尺剧烈震颤着脱离哪吒的衣袖,在空中划出一道的弧线。她下意识伸手去抓,指尖刚触到尺身,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
那是一片混沌的,灰白的世界。
绯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世界,天地间没有边际,没有日月星辰,只有朦胧的雾气流动。
这是什么地方?
她试探性地迈出一步,脚下却没有任何触感,仿佛行走在虚空之中。
一步,两步,她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片小天地,企图找到出路。
在这片虚无中不知走了多久,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。灰白的雾气时而稀薄时而浓重,却始终看不到尽头。
突然,远处传来细微的水声。她循声走去,雾气渐渐散开,眼前出现一片平静的黑色水面。水面如镜,倒映着同样灰白的天空,让人分不清上下。
水中央,一个身影静静的漂浮着。
哪吒?!
漆黑的水将哪吒包裹,凌乱的黑发散落在水中,像缠绕的海藻,他身上缠绕着无数细如发丝的红线,那些红线深深勒进他的皮肤,另一端则消失在水中。
红与黑交织,勾勒出一幅诡谲美丽的画面。
绯瑛瞳孔骤然收缩,顾不得多想就踏入水中。可这水却异常沉重,每走一步都像要耗尽全身力气。
“哪吒!哪吒!快醒醒啊!”
冰冷的黑水漫过她的腰际,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。绯瑛感觉小腿一紧,仿佛有一双手阻止她向前。
绯瑛一咬牙,加大了力气,奋力向前游。终于,在水淹没胸口时,她看清楚了哪吒。
少年紧闭着双眼,长睫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两道青灰的阴影,唇色淡得几乎与水融为一体。
那些红线仿佛流动的鲜血,细细密密将他禁锢在这片漆黑的水域。
绯瑛颤抖着用手触碰这些红线,指尖刚触碰到那些红线,就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。
她慌忙收回手,去观察哪吒的神色,却见哪吒的眉头皱得更紧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这个地方,是他的梦境吗?
为什么这样的压抑痛苦,让人无所适从?
即使想吞噬梦境出去,也不知道怎么下口了,这片空间太大,太虚无。
绯瑛擦去哪吒脸上的冷汗,手下触感是冰凉的,没有一点温度。
“我该怎么办?”绯瑛喃喃自语,“我该怎么拯救你?”
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,周围虚无的空间泛起白光,越来越亮,将他们吞噬。
轰隆!
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在耳边,绯瑛踉跄着站稳,豆大的雨点砸得脸颊生疼。眼前是暴雨倾盆的城镇,城墙在闪电中忽明忽暗,远处传来百姓惊恐的哭喊。
绯瑛看见熟悉的场景有些茫然,这里是陈塘关,是她从未见过的陈塘关。
狂风裹挟着暴雨,将整个陈塘关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。绯瑛站在城墙上,看见滔天巨浪正从天而降,所过之处房屋倾塌,树木连根拔起。
浑浊的洪水己经淹没了大半城池,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门板、翻倒的马车,还有百姓仓皇逃生时遗落的衣物。
“救命啊——”
“孩子!我的孩子还在屋里!”
凄厉的哭喊声穿透雨幕。绯瑛看见一个妇人死死抱着摇摇欲坠的树干,怀中的婴儿哭得声嘶力竭。不远处,几个孩童被困在屋顶,洪水己经漫到了屋檐。
“救命啊!谁来救救我们?!”
到处都是哭喊,宛如人间炼狱,渐渐的,他们的声音逐渐被暴雨吞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