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共进退
宾馆的隔音效果很差，隔着墙都能听见隔壁的男人讲电话，声音还很大，吵得嵇禹徽睡不着，但他之所以睡不着，也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……
白天发生的事给他的打击真的不小，以至于他一闭上眼睛，脑子里就浮现言欢拔足狂奔的身影，那样的绝决。
其实他能理解言欢的这种做法，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，言欢会做出这种反应一点也不奇怪，他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。然而，虽然想通了，但心里却还是留下了一个疙瘩，他很想对这件事释然，但他做不到，被自已喜欢的人背叛，这种滋味……真的太难受了！
后半夜宾馆终于安静了，可嵇禹徽却还是睡不着。他打开床头灯，然后掀开被子下床，拎起自已的大衣走进了卫生间。
听见卫生间的门关上后，言欢慢慢的从被子里伸出脑袋，看着卫生间的方向，心里也很不好受。他知道自已白天的行为伤了嵇禹徽的心，他很后悔，不仅仅因为嵇禹徽以后不会再是他大哥了，还因为嵇禹徽开始讨厌他了，那种厌恶的眼神他一点也不陌生，他从小看到大，早就熟悉了，也早就麻木了，可是看到嵇禹徽那样看自已，他心里却很难受，因为嵇禹徽之前对他那么好，现在却讨厌他了……
抽了几支烟后，嵇禹徽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，他从卫生间出来，回到床上，这次，他很快就睡着了，然而言欢却还是睡不着，他看着不远处睡着的嵇禹徽，难过得只想哭。
第二天早上，天还没亮，隔壁的男人就起来了，又弄出很响的动静，嵇禹徽被吵醒，听到隔壁有拖行李箱走路的声音，没睡够的他不禁有些恼火，言欢也被吵醒了，他困难的睁开眼睛，正好看到嵇禹徽拉起被子将自已蒙头盖住，他愣了一会儿，然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墙壁，听着隔壁的动静，忽然，他灵光一闪，朦胧的眼睛瞬间变得清亮。
嵇禹徽听到言欢起床的动静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又听见他开门的声音，但却不是卫生间的方向，他诧异，拉下被子，看到言欢只披着一件羽绒服，轻手轻脚的出去了。
“叩叩叩”，言欢敲响隔壁的房门，很快，隔壁住的男人就过来开门了，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孩，他有些疑惑，问言欢有什么事。
男人长得很魁梧，言欢有些紧张，结巴的开口道：“你你你……你动作能轻一点吗？吵醒我……和我大哥了。”
男人没应声，只是挑了挑眉，而后问言欢：“还有事吗？”
“没……没了！”
男人冷哼了一声，然后“呯”的一声，用力的关上了门，言欢被那关门声震得哆嗦了一下，不等他反应过来，屋里又响起很响的拖椅子的声音。
言欢沮丧的回到他和嵇禹徽住的那间房，他原本是想替嵇禹徽解决噪音的问题，没想到却又办砸了，回到房间后，他看到嵇禹徽在穿衣，顿时觉得惭愧，低着头走进房里，也默默的穿起了衣服。
收拾好后，两人就去退了房，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，他们找了一个早点摊，买了点点心吃了后就去乘车的地方。虽然两人是一起的，但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，基本上都是嵇禹徽在前面走，言欢在后面跟着。
言欢能感觉到嵇禹徽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生气了，因为嵇禹徽走得并不快，而且吃早点时嵇禹徽是等他吃完了才离开的，这让他很开心，想着等嵇禹徽气再消一点后就想办法去讨好他，让他原谅自已。
乘车的地点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等着了，快七点的时候，一辆中巴车开了过来，女售票员从车上下来，站在车边招呼人上车，嵇禹徽等那些人都上去后才准备上车，然而就在这时，两辆面包车开了过来，还在老远的地方，车上的人就叫嚣着“站住”、“别跑”，嵇禹徽闻声看过去，看到那面包车里的人都从窗户伸出了头，手里挥舞着铁棒向他们这边叫喊。
女售票员看到两车的小混混往这边过来，默默的退到了车上，然后用手示意司机赶紧关车门，司机愣了一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，按下了车门开关，言欢听到关车门的声音，扭回头来看，惊讶的发现车门竟然关上了，立马着急了，上前用力拍门，“开门呀开门呀！我们要上车！让我们上车！”
司机充耳不闻，从后视镜看到那两辆小面包车越开越近，迅速的启动车子，言欢见车子启动后更着急了，与他的慌张不同，嵇禹徽依旧很镇定，他抓住言欢的手，拉着他往另一个岔路口跑去。
面包车很快就追上来了，言欢边跑边回头，眼见面包车越来越近，吓得哇哇乱叫，还没一会儿他就没力气了，速度也慢了下来，见他跟不上了，嵇禹徽慢慢减速，停了下来。
“你先走，我来挡住他们！”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
“别可是了，赶紧走！”嵇禹徽催促道，推着言欢让他走，但言欢却不肯，抻直了腿就是不走，喘着气回道，“不！不！我……我要和大哥……共进退！”
嵇禹徽又气又急，不知道要拿言欢怎么办才好，而就在这时，两辆面包车都停了下来，车上的人拉开车门，全都冲了出来，见车里一下子冲出了几十个人，而且手里还都拿着家伙，言欢惊得瞪大了眼睛，两条腿下意识的往后退，“我我我……我还是先走吧，我留下来只会给大哥你添麻烦！我我……我去叫人来帮忙！”说完，他转身，头也不回的跑了。
不同于昨天的生气与失望，今天看到言欢跑了，嵇禹徽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，正如言欢说的那样，他留下来与他“共进退”，只会给他增添麻烦。
不等人追上前来，嵇禹徽就主动迎了上去，劈手夺走其中一人的铁棍，和那十几人混战了起来。这些人都拼了命的围攻他，手里拿的武器也不顾后果的往他身上招呼，虽然他身手敏捷，但也敌不过他们人多，身上挨了好几下。
估摸着言欢已经跑远了后，嵇禹徽不再恋战，转身向人多的地方跑去，那些人没有就这么算了，全都跑过来追他，但速度明显赶不上他，没多久就被他甩开了。
言欢慌不择路的乱跑着，不知道跑进哪条小巷子里，正跑着，忽然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拽进一个阴暗狭窄的角落里，他吓得大叫，可还没叫出来，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，他惊慌的瞪大眼睛，认出面前的人是嵇禹徽后，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。
嵇禹徽并没有看言欢，而是警惕的看着巷子的入口，言欢被他捂住了嘴，只能用鼻孔呼吸，他紧紧的攥着嵇禹徽的衣服，看着嵇禹徽冷峻的侧脸，逐渐镇定了下来。
“走，进去看看！”两个小混混提着铁棍走进了巷子里，言欢听见声音，顿时又紧张了，嵇禹徽回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，他点了点头，嵇禹徽便放开了他，然后往前挪了两步，庆幸的是那两个小混混并没有找到他们这边来，从另一个岔路口离开了。
“出来。”嵇禹徽对言欢道，言欢连忙跑了出来，嵇禹徽拉着他在小巷子里穿梭，七转八转后他们出了巷子，正要离开时一辆电动的小三轮突然出现，横在了他们前面，幸亏嵇禹徽及时的刹住了，不然他们就撞上去了。
开车的大爷也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，他惊愣的看着嵇禹徽和言欢，见他们满头大汗，有些疑惑，忽而，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，然后又回过头来看他们，试探的问道，“街上那些小痞子找的就是你们？”
大爷说的是方言，嵇禹徽和言欢都没有听懂，所以没有说话，大爷以为他们是默认了，于是招呼他们，“来来来，上来，我带你们走，从这小道走。”
嵇禹徽仍然没听懂那大爷说的什么，但看他的手势知道他是在招呼他们上车，他有些犹豫，怕连累了大爷，大爷见他们迟迟不上来，便伸手拉住他的一只胳膊，将他往后面推，他无奈，对大爷说了声“谢谢”后就抬腿跨上了小三轮的后面，然后将言欢也拉了上来。
小三轮的速度不快，但是很稳，不多会儿，小三轮就驶上了一条田埂小路，小路两旁都是菜地，非常空旷，所以风很大，言欢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了起来，在嵇禹徽的身旁缩成了一团。
忽然，小三轮停了下来，言欢以为到了，连忙抬头，却见四周一片荒芜，大爷回头，指着不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榆钱树对嵇禹徽道，“现在你们到我家去，吃了午饭后我再送你们到这儿来，你们在这儿等车，到市里的车会打这儿经过。”
尽管大爷的声音很大，但还没进入嵇禹徽的耳里就被风吹散了，加上他说的又是方言，嵇禹徽一个字也没听懂，却不懂装懂的点了点头，大爷便又回头，开着小三轮继续上路了。
到了大爷家，大爷停好他的小三轮，嵇禹徽从车上跳了下来，然后将大爷车后面放的菜篮子拎了下来，大爷看到后憨笑着伸手接了过去，道：“今早在街上买了不少菜，有鱼有肉，中午做给你们吃！”说完，他回头，对敞着的大门喊：“老婆子，菜买回来了咯！来了客人，你赶紧出来招呼下！”喊完后他又招呼嵇禹徽跟他进去，嵇禹徽对他微笑了一下，然后看向言欢，言欢蹲在小三轮上，茫然的看着他们。
“怎么不下来？”嵇禹徽问。
言欢撇着嘴，一脸委屈的回道：“腿软，没力气……”
嵇禹徽无言，轻叹一声后伸出一只手来扶他，他就借着嵇禹徽的力从小三轮上跳了下来，落地的时候没站稳，如果不是嵇禹徽扶着就真的坐地上去了。
“哟！哪来的这么好看的男娃娃！快！快！外头冷，进去坐！”一个系着围裙的婆婆从屋里走了出来，看到嵇禹徽和言欢后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，看到她，言欢甜甜的喊了一声“婆婆好”，婆婆听了后很高兴，让他们坐下，然后转身进里屋去拿零食。
“自家做的花生糖，比外面卖的要好吃得多，来，你们尝尝！”婆婆道，说完又转身去给嵇禹徽和言欢泡茶，见她这么热情，嵇禹徽有些坐不住了，忙说不用不用，可婆婆却执意给他和言欢各泡了一杯茶。
“来，旭宝儿，叫哥哥。”大爷不知道从哪儿又出来了，怀里抱着一个大概三四岁大的小男孩，小男孩吮着手指，有些害羞的着看嵇禹徽和言欢，并不喊人，大爷有些不好意思，对嵇禹徽和言欢笑道，“小孩儿怕生，不会叫人！”说完，又扭过头逗怀里抱的小孙儿，用自已花白的胡茬去蹭他娇嫩的脸蛋，小男孩被蹭得咯咯直笑，拿小手推大爷的脸。
言欢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爷逗他的小孙儿，看了会儿后他有些坐不住了，从盘子里拿了两块花生糖，走过去哄大爷的小孙儿—旭宝儿，教他喊“哥哥”，看在吃的份上，旭宝儿如他所愿的叫了他一声，他非常高兴，和旭宝儿玩了起来。
一开始的热情过去后，大爷和婆婆就各忙各的去了。嵇禹徽见婆婆就用冷水洗菜，手冻得通红，有些于心不忍，过去要帮婆婆洗菜，婆婆不让，把他赶回房里，让他和言欢还有旭宝儿一起看电视，他看着电视里的少儿动画片，有些无奈，可是言欢和旭宝儿却看得起劲。和言欢熟了之后，旭宝儿就变得话唠起来了，一边看电视一边给言欢讲解，好像言欢看不懂似的。
无聊之极，嵇禹徽只好出门四处闲逛，走着走着就到了菜地，老远他就看见了大爷，于是过去，问大爷自已能不能帮上什么忙，大爷“嘿嘿”笑了笑，然后丢给他一把小铁铲，指着另一处的大蒜对他道，“你帮我挖几颗大蒜吧，烧鱼的时候要用。”
“好。”嵇禹徽应道，拿着小铁铲走到种大蒜的那块地上，蹲下去挖大蒜，结果一铲子一下去，大蒜直接断了。
“你这样铲不对！”看着嵇禹徽铲大蒜的大爷道，然后起身，走到嵇禹徽的旁边，拿过他手里的铲子，向他示范怎么铲大蒜，示范完后他问嵇禹徽会不会了，嵇禹徽点了点头，然后接过他递过来的铲子，学着他的样子铲出了一颗完整的大蒜。
“好好好！你就这样接着铲，铲个七八颗后再去掐一把小葱，我去割韭菜，割完后我们就回去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