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书府,君正明常年一身灰蓝色长衫,身材高大,浓眉大眼,看上去温文尔雅,别人见了,一定会在心里赞一句,好一个儒雅的男人。他今天休沐,一大早就来到君老太太的病榻前,陪老太太话家常。
天启6年,边关战乱,君正明的父亲君忠献领兵平乱,大捷。君忠献受年轻皇帝的倚重,常年带兵镇守边关,一年半载也回不了家,风餐露宿,无怨无悔。天启一度流传着“天启有忠献,边关不危乱”的歌谣,君老夫人独自带着幼子在京城,可就在天启15年的一次战役,君忠献被叛军出卖,浴血奋战一天一夜,不屈不退,最终为国捐了躯。那一年,君老夫人26岁,独子君正明7岁,皇帝感念君将军尽忠职守,君老夫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,特封君老夫人一品诰命,君正明是独子,也从此行入文官之路,算是给君家留了后。君老夫人一生坚韧,人品贵重,受人敬重,只是养儿子似乎有些失败,君正明大的毛病没有,还算是个孝子,却是个耳根软,后院七零糟八的糊涂蛋。
“正明啊,二丫头去庄子6年了,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,着实令人心疼,路途遥远,我这个久卧病榻的老太婆也只能着人送点吃穿用度”。
君老夫人颤巍巍的伸出满是皱褶的手,握住儿子君正明宽大的手掌,浑浊的眼里泛着泪光,略显苍老的声音有些吃力的说着。
“这么多年了,什么样的错也该过去了,二丫头今年15了,眼看及笄,我寻思着,你差人把她接回来吧,可别让孩子寒了心”。
在那个时代,姑娘年满15而束发及笄,及笄象征的意义及其庄重,它不仅承载着一个家族对姑娘的责任与重视,还承载着姑娘对人生的责任、在社会的角色,是姑娘人生中的头等大事。
君正明再次听君老夫人提起二丫头,可他这个女儿的面容在他心里似乎极其模糊了。
他对这个女儿不是没有疼爱过,不知道她娘死后,怎么就堕落成那样,小小年纪心思狠毒,他对这个女儿越来越失望,越来越不喜。
君正明皱了皱眉,眼里闪过一丝嫌弃。
往事浮现在他脑海里,这个孽障当年把姐姐君依依推进湖里,母亲吴秀琴前去调和,她竟殴打母亲,亏得大夫人怜惜她没娘,平时对她多有照顾。还好依依被人及时发现救了上来,命是保住了,可依依整日整夜的说胡话,可见被吓得不轻。君子衿却是抵死否认,跪了一天一夜佛堂,仍然毫无悔改之意,他一气之下便把这个孽障送去最远的那个庄子,眼不见心不烦。6年过去了,不知这个孽障是否有悔改。接她回来,秀琴怕是不高兴,当年,这个孽障不光打了她这个做母亲的,毫无孝道可言,她的亲生女儿更是差点被这个孽障害死,依依怕是要闹一场。
君正明沉默了一阵,把还被老夫人握着的手抽了回来,轻描淡写道:
“要是她肯认错,就暂且让她回来吧”。
君老夫人眼里原本期许的光暗了暗,嘴唇微微张了张,最终没说出话来,儿子平日里还算孝顺,可一说到二丫头他脸色就不好看,儿子对二丫头的不喜甚至厌恶跟吴氏脱不了关系,君老夫人明了。在君老夫人心里,二丫头一直是个乖巧的,奈何娘死得早,继母又是个有手段的,面上和善实则阴毒,她看得真切,儿子却对这个继室信任有加,可她也不便过多干涉儿子后院的事,只能平日里尽量对二丫头多些看护,少被耍阴招的继母使绊子。可当年发生了这个事,她已卧病在床,不顶用,眼看二丫头被送去那么偏远的庄子,可在君老夫人内心里一直不相信二丫头像他们说的那样,殴母,行凶 。
“母亲你多休息,儿子还有政务要忙”。
君正明起身,拉了拉衣摆,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。
既然答应了母亲,他总得跟大夫人商量,秀琴这些年对这个家多有操劳,总不能让她闹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