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婳是被身旁的男人,越收越紧的怀抱勒醒的。
还没睁眼,她就感觉到男人身体在剧烈颤抖。
睁开眼,透过昏黄的夜灯,她看到了男人血色尽失的脸。
“迟宴,你怎么了?”曲婳的声音透着初醒的疲惫。
迟宴的牙关因为身体的颤抖在咯咯作响,曲婳的突然出声,似乎把他惊了一下。
他几乎下意识,就将曲婳的头按进怀中,颤抖着声说:“婳婳,别看,有……好多血。”
“哪里出血了?是伤口裂开了吗?”
提到血,曲婳下意识就想起了迟宴身上和脚上的伤口。
她立刻就想起身查看。
可迟宴的胳膊依旧紧紧怀抱着她:“地上、床上还有妈妈和哥哥身上,全都是血。
他们很疼,每一道鞭伤、烫伤,还有刀伤都在渗血。
他们一直在我耳边说疼。
我要怎么才能救他们,让他们不那痛苦?”
几乎是一瞬间,曲婳就知道,迟宴的记忆又陷入了混乱之中,还出现了幻视和幻听。
白天林医生跟她说过,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,不要急于去否定迟宴的幻视幻听,要先安抚他的情绪。
迟宴的怀抱太紧,曲婳挣不脱,只得从这个怀抱中伸出一只手,轻轻抚上男人的脊背:“迟宴,我不害怕,你要相信,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会陪着你,所以,你也不要害怕好不好?”
不知是这句话起了作用,还是那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安抚起了作用。
迟宴身体的颤抖稍稍缓和了一些,一直紧紧箍着曲婳的胳膊,也稍稍松了些力道。
曲婳的身体往上挪了一些,对上迟宴的双眼。
男人的眼眸是琥珀色的,以前这双眼眸看向她的时候盛满了温柔。
但现在,这温柔的双眼眸里,爬满了血丝,其中有惊惧,更多的是疼痛。
“婳婳。”迟宴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喑哑。
他好似已经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,“我刚才,又看到妈妈和哥哥了。”
“他们被那些人折磨的全身是伤,流了很多血。
他们一直在哀嚎,在喊疼……”
他又想起了白天看到的视频,妈妈和哥哥在酷烈的折磨下,惨烈又无助的哀嚎……
迟宴突然抬手,捂住脑袋,露出痛苦的神色。
他似乎又要陷入那段惨烈的回忆无法自拔。
曲婳急切的开口:“迟宴,你看着我,看着我的眼睛。”
她没有让迟宴别去回想那段记忆。
因为人类的大脑,处理不了否定的信息。
是的,人类的大脑没有这个能力。
就比如她现在让一个人别去想大象,那么那个人也许本来不会想到大象,反而因为她的一句话,而想到了大象。
所以,让别人别去想什么事情,通常情况下,不仅达不到效果,反而大概率会适得其反,让对方在记忆里强化这件事情的印象。
“阿宴,我现在,要吻你了。”
话落,曲婳的唇轻轻凑上去,轻吮,舔舐。
想让一个人,别去想一件事情,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,就是用另一件更具刺激性的事情,转移他的注意力。
就如她现在做的。
这是一个没有太多旖旎的吻。
但用来转移注意力已经够了。
等到一吻结束的时候,迟宴果然已经安静下来,不再被困在那段回忆里。
但这样还不够。
曲婳从床头柜中拿出白天,林医生留下的药物,找出其中对应的,给迟宴吃下去。
大概是吃过药的关系,这一夜,迟宴睡得不算安稳,却也没有再次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。
第二天清晨,曲婳一睁眼,就对上迟宴的看着她的眼眸。
她几乎下意识露出一抹笑,问了一声早。
笑容是会传染的。
哪怕迟宴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好,却也微微弯了弯唇角,说:“早。”
“我们先洗漱,然后我推着你出去走走。”
原本,每天早晨,他们洗漱之后,会迎着朝阳晨跑半个小时。
迟宴脚上有伤,下不了地。
但曲婳还是想推着他出去走走。
心情不好的时候,更应该出去走走,晒晒太阳,而不是闷在家里。
“好。”
……
迟宴坐在轮椅上,曲婳推着他,走在晨间的农场里。
晨风吹过,夹杂着花香,早晨的太阳洒在两人身上。
怕迟宴想起那些灰暗的过往,曲婳挑了些轻松的话题跟他闲聊。
一圈走下来,两人之间气氛正好。
迟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。
不是强颜欢笑,是放松的,带着一些愉悦的笑。
回到小木屋的时候,曲婳发现张远来了。
昨晚放在茶几上的碗筷,已经被张远收拾掉。
他们进门的时候,张远正在厨房的水池边清洗收拾。
这一幕,看得曲婳有些赧然。
和张远一起过来的,还有心理医生林浩然以及家庭医生张辉。
家庭医生张辉先过来跟迟宴打了声招呼。
“迟先生,我可以看一下您的伤势吗?”
昨天,迟宴全程没有让张辉靠近。
曲婳临时处理了伤口,但毕竟不是专业的。
伤的到底怎么样,处理的合不合适,需不需要进一步的处理用药,还是得专业的医生看过才能放心。
张医生走到距离迟宴还有一米的时候,就停下脚步。
想来是心理医生林浩然交代过的。
昨天,迟宴是在张医生和林医生靠近到1米距离的时,出现了应激反应。
曲婳和林浩然都看着迟宴。
迟宴并没有像昨天那样,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声音。
他抬头看向张医生,片刻后轻轻点头。
见状,曲婳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。
愿意跟外界交流,也不再排斥其他人的靠近,迟宴的情况,比起昨天可好了太多了。
张医生也松了一口气,他上前,开始查看迟宴的伤势。
迟宴身上伤口不少。
但最严重,还是两只脚底。
张医生熟练的拆下纱布。
曲婳紧紧握着迟宴的手,迟宴脚底的伤势有多严重,她是最清楚的。
这会儿,迟宴脸上没什么痛色,反倒是,她看着张医生的动作开始龇牙咧嘴。
好像受伤的是她自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