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光冲天,将整座宫殿映照得如同白昼。江知允手持利刃,面前的太上皇应弘光瘫倒在地,鲜血从他胸口汩汩涌出,洇红了华丽的龙袍。周围的宫墙、梁柱都在熊熊烈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热浪一阵高过一阵,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。
江知允的发丝凌乱地飞舞着,几缕被汗水浸湿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。她的眼眸中倒映着肆虐的火光,那火光中,有仇恨的余烬,也有解脱后的茫然。她大口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焦灼的疼痛。四周是一片火海,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烤焦,浓烟滚滚,让她几乎窒息。她知道,自已可能要命丧于此了。
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,双腿发软即将倒下之时,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打横抱起。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映入眼帘的是应景澜满是烟尘却依旧英俊的面庞。那一刻,她的心中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,有震惊,有疑惑,更多的却是不甘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江知允声音沙哑,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,“你为什么要救我?我杀了你的父皇。”她死死地盯着应景澜的眼睛,试图从那深邃的眼眸中找到答案。
应景澜抱着她在火海中穿梭,避开不断掉落的房梁和燃烧的杂物,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。“我都听到了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,“他亲手害死了我的爱妻,连我们的孩子都不放过。我欠江家两条命,所以必须救你。”
江知允心中一震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。她看着应景澜,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。“现在你还清了。”她顿了顿,接着说道,“你的儿子应承曦还活着。我早就发现太上皇想杀他,所以让他假死,送去了宫外。”
应景澜的脚步猛地一顿,眼中瞬间涌起无尽的惊喜与感动。他低头看着江知允,嘴唇微微颤抖,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终于,他们冲出了火海。应景澜将江知允轻轻放在地上,此时的宫殿外,一片混乱,宫女、太监们四处奔逃,侍卫们在努力救火,但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。
应景澜看着江知允,目光中满是疲惫与嘱托:“照顾好承曦,永远不要让他踏入皇宫。这里太危险了,我已经失去了心爱的妻子,不能再失去她的孩子。让他掩埋身份,在宫外好好生活。”
江知允微微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坚定:“我会的。”她看着应景澜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怜悯。这个男人,同样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。
应景澜转身叫来一辆马车,扶着江知允上了车。他看着江知允,她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,与自已死去的爱妻有几分相似,这让他的心猛地一揪,疼痛如潮水般涌来。
江知允坐在马车上,看着应景澜。她看到他的表情从最初的坚毅逐渐变得哀伤,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舍。马车缓缓启动,应景澜背过身去,不再看渐行渐远的马车。他的肩膀微微颤抖,似乎在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悲痛。
江知允靠在马车的座位上,心中五味杂陈。她看着车窗外逐渐远去的宫殿,那熊熊燃烧的大火,仿佛是一场噩梦的终结,却也是另一段未知旅程的开始。她抚摸着胸口,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紧张与恐惧的余韵。
马车越行越远,身后的火光渐渐消失在黑暗中。江知允闭上眼睛,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在火海中的画面,应景澜的话也在她耳边回响。她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已和应承曦的会是什么,但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们将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,一段远离皇宫纷争的生活 。而应景澜,将永远留在那座充满痛苦回忆的皇宫之中,独自面对他的命运。
在这漫长的黑夜里,马车的车轮滚滚向前,发出沉闷的声响,仿佛是命运的鼓点,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江知允的心上。她抱紧双臂,像是要给自已一些温暖和力量。未来的路还很长,她必须坚强,为了应承曦,也为了自已。
京城的天空铅云低垂,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口。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谢府门口,车轮在石板路上划出沉闷的声响。谢府早就听到了消息,车帘掀起,林清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扶住面色苍白的江知允,缓缓走下马车。
谢府的大门敞开着,门檐下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,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不安。林清婉扶着江知允匆匆走进府中,脚步急促而慌乱。
厅内,谢正清正焦急地来回踱步,听到脚步声,他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关切。“江姑娘,你可算回来了!”他快步迎上前,目光落在江知允憔悴的脸上,眉头微微皱起。
江知允被扶到椅子上坐下,她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一下心情,缓缓说道:“是皇上应景澜把我救出来的。”她的声音沙哑,带着几分疲惫,“我亲手杀了太上皇,如今京城是不能再待了。”她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看着谢正清,“我想带着应承曦离开京城,去过平静的生活。”
谢正清听后,神色凝重,他来回走了几步,沉思片刻后说道:“江姑娘,你所言极是。如今京城局势复杂,你留在这里确实危险重重。”他微微点头,眼神中透露出理解与赞同,“离开也好,找个安稳的地方,好好生活。”
江知允微微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感动:“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自已和承曦的。”她转头看向谢正清,“谢大人,此次多亏了你们的帮助,江某感激不尽。”
谢正清摆了摆手,神色诚恳:“江姑娘不必客气,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他看向门外,天色渐暗,“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,晚了恐怕会有麻烦。”
于是,在简单的收拾与准备后,江知允等人踏上了离开京城的道路。马车缓缓驶出谢府,车轮辘辘,碾碎了京城的喧嚣与繁华。
一路上,天空阴沉沉的,乌云如墨,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。路边的树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,像是在为他们的离去而感到不安。
马车里,气氛有些沉闷。江知允靠在车壁上,闭目养神,她的眉头微微皱起,似乎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而忧心忡忡。
谢翊舟坐在一旁,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,心中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。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失落与不甘,嘴唇微微抿起,脸上的肌肉紧绷着。此次离开京城,他没能为向南枝报仇,这成了他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。他轻声说着:“对不住南枝姑娘,我没能为你报仇……”
竹沁坐在角落里,安静地看着这一切。她的目光在谢翊舟和江知允之间来回移动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突然,她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一叠信。
“谢公子,”竹沁轻声说道,声音打破了马车里的沉默,“这是南枝姑娘死前托付给先皇后的。先皇后死后,我便把这些信收了起来,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。”
谢翊舟听到“向南枝”三个字,身体猛地一震,他缓缓转过头,目光落在竹沁手中的信上。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有惊讶,有悲痛,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。
他颤抖着伸出手,接过那叠信。信的纸张已经微微泛黄,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他轻轻抚摸着信封,仿佛能感受到向南枝曾经的温度。
谢翊舟深吸一口气,缓缓打开信封。他的手微微颤抖,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期待。当他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的字迹时,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信中的内容,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向南枝对他的思念与期望。她在信中诉说着自已的生活,自已的思念,还有对他的祝福。她希望他能好好过日子,不要为她报仇,要好好活下去。
谢翊舟的眼眶渐渐,他的嘴唇微微颤抖,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被哽在喉咙里。他的心中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地击中,疼痛如潮水般涌来。
江知允注意到了谢翊舟的异样,她轻轻凑过去,看了看信的内容,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阵涟漪。她轻轻拍了拍谢翊舟的肩膀,轻声说道:“南枝姑娘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。”
谢翊舟抬起头,眼中满是泪水,他强忍着悲痛,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,我会的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“只是,我真的很想她。”
马车继续前行,窗外的景色依旧单调而沉闷。谢翊舟紧紧地握着那叠信,心中的思念与悲痛却如同这阴霾的天空,无法消散。他望着窗外,仿佛看到了向南枝的笑脸,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,曾经温暖了他的整个世界。
而如今,她却已不在。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,如果当初他能保护好她,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。他握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,疼痛却无法减轻他心中的痛苦。
江知允看着谢翊舟痛苦的模样,心中也有些不忍。她想起了自已的经历,那些失去与痛苦,又何尝不是如影随形。她轻轻叹了口气,靠回座位上,闭上眼睛,试图在这颠簸的旅途中寻找一丝安宁。
竹沁看着沉浸在悲痛中的两人,心中默默祈祷着。她希望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能尽快结束,他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已的平静与幸福。
马车在蜿蜒的道路上缓缓前行,不知驶向何方。而他们的命运,也如同这未知的旅途,充满了变数与挑战。但无论前方等待着什么,他们都只能勇敢地走下去,带着过去的回忆,也带着对未来的一丝期许 。
历经漫长而疲惫的跋涉,江知允等人终于抵达了江南。这里与京城的森严庄重截然不同,处处洋溢着温婉灵秀的气息。
刚踏入这片土地,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绝美的画卷。澄澈如镜的湖水在日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,远处山峦连绵起伏,青黛色的轮廓与蓝天相映成趣。岸边垂柳依依,细长的柳枝垂落在水面上,随着微风轻轻摇曳,仿佛是大自然温柔的抚摸。错落有致的屋舍沿湖而建,白墙黑瓦在绿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古朴典雅。
谢正清早已联系好了江家在江南的旧部。一位身形矫健、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早早就在约定的路口等候。见到江知允一行人,他快步迎上,眼中满是恭敬与热忱:“江姑娘,可算把你们盼来了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,“我是江老丞相的旧部,一切都已安排妥当。”
在他的引领下,众人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宅院。庭院不大,却精致典雅,院内种满了各种花卉,此刻正值花期,繁花似锦,香气扑鼻。江知允望着这陌生却充满生机的地方,心中五味杂陈。历经了京城的血雨腥风,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。
安顿下来后,江知允决定为应承曦改姓氏。她深知,只有彻底掩埋过去的身份,才能让孩子平安长大。在一个静谧的午后,她把应承曦唤到跟前。孩子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,懵懂地看着母亲。
“承曦,”江知允轻声说道,声音温柔却又带着几分坚定,“从今日起,你随母亲姓江,叫江承曦,可好?”
应承曦眨了眨眼睛,虽然不太明白母亲为何要这样做,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:“好,母亲,我记住了,我叫江承曦。”
江知允看着懂事的孩子,眼眶微微泛红,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,心中暗暗发誓,一定要护姐姐的孩子周全,让他在这江南水乡平安快乐地长大。
谢翊舟站在一旁,静静地看着这一幕。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,眼中却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落寞。经历了那么多,他的心中始终被向南枝的离去所笼罩。看着江知允和江承曦,他不禁想起了自已与向南枝曾经的种种,若是她还在,他们或许也能拥有这样平凡而温暖的生活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谢翊舟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。他会在清晨跟着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去河边玩耍,看渔夫们撒网捕鱼;会在午后坐在庭院里,听他们讲那些古老而有趣的故事。
江知允也开始慢慢放下心中的重担。每日清晨,她会在庭院中侍弄花草,看着那些娇艳的花朵在自已的照料下茁壮成长,心中满是宁静与满足。偶尔,她也会想起在京城的过往,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,但如今,那些都已成为遥远的回忆。
而谢翊舟,虽然表面上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,但每当夜深人静时,他总会独自坐在窗前,拿出向南枝的信件,一封封地细细阅读。月光洒在他的脸上,映出他脸上的哀伤与思念。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,心中的自责如影随形。他知道,自已或许永远都无法忘记向南枝,无法释怀她的离去。
在这江南水乡,他们的生活看似平静如水,却又各自暗藏着波澜。但无论如何,新的生活已经开始,他们都在这片温柔的土地上,努力寻找着属于自已的安宁与希望 ,等待着未来的日子慢慢抚平曾经的伤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