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妇人的带领之下,徐婵拖着还有些麻木的腿,在这山寨间偷偷潜行。
原来此时已经到了夜里,徐婵跟在老妇人身后又爬上了一个山坡,这虎狼寨盘踞之地真是有够险峻的。
她咬咬牙,努力跟上老妇人的脚步。
忽然,那老妇人停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?”徐婵心下疑惑。
老妇人回过身来,打着手势让徐婵先躲在一旁别出声。
徐婵知道,关押兰瑛的地方到了。虽然担忧老妇人的安危,但她也别无他法,只得点点头,躲了起来。
那老妇人端着盘子,盘子上放着发霉的馒头,埋头走进了山洞。
“去去去,这里不让进,什么人都敢往虎头峰闯!”
洞口看守的比徐婵那里要严密许多,想来是这群山匪眼里兰瑛是值一千两银子的肥羊,断然不肯让他跑了。
老妇人讪笑着,举起手里的盘子,发出“啊啊”的声音。
见到这老妇人口中只有半截舌头,山洞看守才确信这是虎狼寨里的仆妇,不耐烦地挥挥手,示意她快些进去。
“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?进去吧。”
徐婵躲在一旁,看着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走进了洞中。
她焦急地心想,就算老妇人进得去,这两个看守又该怎么将他们引开呢?
她在心中思索着,难道要自已冲出去将两人引开?
不妥不妥,他们若是不走,而是直接叫嚷起来可怎么是好?
片刻后,徐婵从地上摸出一块石子,猛地朝远处扔去,石子砸在墙壁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。
“什么声音?”守卫警惕循声望去,却什么也没有看到。
“疑神疑鬼什么?这山上什么蛇虫鼠蚁没有。”另一人不耐烦道。
“说的也是。”先前那人嘀咕了一句,又重新守回了洞前。
“咚”的一声。
“到底什么声音,不对,得去瞧瞧。”
“唉呀,真麻烦,在这里守一夜,别人都去吃酒喝肉,你还总是一惊一乍的……”另一个人有些不耐地大声抱怨着,“我去看看行了吧。”
其中一人摇晃着身形离开了洞口,往不远处的林间走去,他本来就不耐烦,也不信有什么动静,自然没有仔细打量。
随便扫视一眼后,就回身冲还守在洞门口的守卫嚷道:“什么都没有!我撒泡尿再回来!”
洞口那人松了口气,不再盯着这边看。
就是现在!
“奶奶的,真是个事儿……”前来查看的人一边脱了裤子接手,一边低声抱怨着,全然没有注意到危险临近。
徐婵绕到他身后,举起手中的石块,狠狠朝那人脑袋砸了过去。
一声闷响,那守卫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。
徐婵吓了一跳,忙丢开了手里的石头,探身上前查看,发现那守卫尚有呼吸,只是暂时昏了过去。
紧接着,洞口处也传来了一声闷响,徐婵扭头发现洞口处的守卫也倒在了地上。
现在那洞口处站着两个人,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正焦急地四处张望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另一人,自然是兰瑛。
见状,徐婵忙从林间闪身而出奔向两人。
看清来人是徐婵,洞口处两人都松了口气。
“快走!他只是昏过去了!”
来不及诉说情况,当务之急是要赶紧逃离虎狼寨。
二人跟在老妇人身后,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奔驰,又小心避开山寨守卫。
徐婵从没觉得自已能跑得这么快过,她心里觉得自已此刻应该疲惫不堪了,但身体似乎是感应到了逼命的危机,为了活着而不断行动着。
终于一行三人来到了山下,老妇人停下了脚步,示意徐婵等人快走。
徐婵转手握住老妇人的双手道:“你该怎么办呢?何不同我们一起离开此地?”
那老妇人却只挥手催着他们快去,又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。
那里应是破庙所在的方向。
“你要同破庙的家人在一起?”
兰瑛读懂了她的手势,老妇人点了点头。
兰瑛深吸口气,拱手道:“今日多谢救命之恩,日后多保重。”
“还是离开破庙为好,那里离虎狼寨不远,只怕他们找上门来。包袱里的银钱可供安生了,你……你们保重!”徐婵也垂下泪来,同老妇人道别。
话虽如此,可三人都知道,此次一别,只怕再无重见之日。
生死有命,只能各自珍重了。
辞别了老妇人,兰瑛拉着徐婵一路奔向夜色之中。
山寨上突然燃起了亮光,只怕是寨中人已经发现他们逃跑了,正点燃火把,要组织人手前来追赶。
他们要加快速度逃命去了。
看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,老妇人转身颤颤巍巍朝着破庙走去。
却说那日,兰瑛和徐婵被山匪带走,破庙之中的活口只剩下了被徐、兰二人藏在供桌之下的瘫痪草垛男人。
他僵硬地躺着,就那样看着自已的两个恩人被山匪带走而无能为力,他在心底里痛恨自已的无能。
回想起从前,村子被人屠戮,母亲也是这样被山匪捉走,被抓走前,母亲将自已藏在了草垛下。
后来山匪放了大火,他被烧得浑身焦黑却依旧没死成,被路过的破庙团伙儿发现,将他拖进破庙里,每日强迫他去街上乞讨。
庙里有个瘸腿的女人,每日负责将他放到木板上再拖出去,二人假扮夫妻去讨要钱财。
看着瘸腿女人受辱,他依旧是无能为力。
他的一生好似从未改变过任何事,只能这样束手无策,做一个废人。
他躺在神像的供桌下出神,破庙门口却传来了动静,他努力偏过头去,却看到瘸腿的女人回来了。
女人早上被赶去乞讨,竟然逃过了一命。
她一直躲在外面,直到那群山匪离开。她重回了破庙,看到满地的尸体,神色只余漠然。
供桌下的男人发出啊啊的声响,引起了女人的注意,她爬了过去,掀开了桌布,看到男人还活着,有一时的错愕。
男人示意着手边的包袱,女人将目光移了过去,她记得这种包袱。
是前夜那一男一女带来的包袱,是那对男女救下了这个瘫痪的男人。
女人突然哭了起来,她哭得很伤心,又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后的宣泄。
原来还有人会救他们这样的人,原来……原来……女人掩面大哭起来。
女人翻动着包裹,从里面找出一根发簪,她在簪上缠上了枯草,然后起身往虎狼寨的方向,一瘸一拐地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