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驾回鸾之后,皇帝依旧还活着,只是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,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。
一到了宫里,夏忠便召集了宫内的太医来给皇帝看诊,徐婵也陪同在侧。
真是幸运,或许是上天最后一丝锤炼,徐婵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两个感染瘟疫的人,自已至今却没有什么发病的迹象。
尽管太医们嘴上说着“圣上洪福齐天”之类的话,但只是从太医们的神色中便能看出,皇帝怕是没多少时日可活了。
一时间,宫里宫外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。
虽然皇帝活着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,可真等到他要死了,皇权的转移又让一群人开始暗潮涌动。
原本,皇帝只有一个孩子,待皇帝殡天之后,皇位本该顺理成章轮到张贵妃之子。
可另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嫔却在分娩前突然自尽了,事关皇嗣,这可不是小事。
一些大臣立刻抓住此事大做文章,怀疑张贵妃害死了王婕妤,张贵妃失得,将来即便幼帝即位,张贵妃也不可以成为太后。
而以张贵妃兄长为首的张平等人却对此不屑一顾,他们手中掌握的是皇室唯一的血脉,并不在意其他人的上蹿下跳。
只要保证皇子活的比皇帝长,那就是他们拥有最终的胜利。
现下,令张平感到不满的是夏忠。
原本,这后宫之中只有他的妹妹张贵妃拥有皇子,他与夏忠之间自然是合作愉快。
可后来,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王婕妤也怀上了龙子,夏忠对立谁做新帝一事的态度立刻暧昧了起来。
从那时起,张平便知道这夏忠是个靠不住的卑劣小人。
他也曾想过何不买通宫人,将这王婕妤杀了以除后患,可夏忠对王婕妤的看守实在是太过严密,让他找不到机会。
然而那王婕妤却突然自杀了,张平忍不住在家中开怀大笑,什么叫天意,这就叫做天意。
这皇位,就该是属于他们张家的。
现下又回到了只剩一位皇子的状态,可张平与夏忠之间的龃龉是再也抹不平了。
张平心中暗想,等自已的妹妹张贵妃成了太后,自已的外甥成了皇子,自已又手握禁军,到那时哪里还需要什么夏忠。
夏忠也开始意识到,自已在张平的眼中不再有那么重要了。
于是,他开始拿王婕妤之死做文章,暗示朝中大臣去弹劾张平等人,至少,先从不准张贵妃成为太后开始。
到时候,新帝年幼,又没有太后垂帘听政,张平这个舅舅又在宫外,小皇帝只能落在自已手里。
夏忠与张平两派早已将现在的皇帝当成了一个死人,都开始为了新帝登基之后的权属划分开始暗暗斗法争夺,一时间也顾不上对后宫的看顾了。
徐婵想要趁此机会溜去王婕妤的寝宫里看看,或许会有什么收获。
因王婕妤死了,那宫里的严密守卫也被撤离开了,徐婵想要溜进去倒也不难。
入了夜,徐婵原本独自守在皇帝寝宫床榻旁侍疾,现在傻子皇帝这冷锅冷灶已经没什么人会在意了。
待皇帝睡着后,她便披上斗篷带上青儿绕开守卫,偷偷溜去了王婕妤的宫殿里。
不过数十日无人居住,这里就显得荒芜凄清了。
徐婵小心翼翼地推开门,溜进殿里查看。
她也不知道自已该查看些什么,也不知道王婕妤自尽前是否会留下什么痕迹,现下也只能盲目翻找了。
殿内空空荡荡,一些值钱的装饰都被撤走了,只留下了一些垂下的纱帐,在行走间被风着摆动起来,显得有些渗人。
墙面上渗出一些漆的刺鼻味道,徐婵上前查看却没有看出什么,伸手在墙上摸了一把,却感觉有些没有晒干的漆沾到了自已的手指上。
“奴婢听说,婕妤死前曾用血在墙面和地面上写了些咒骂夏公公的话,现下想来都被清理干净了。”
原来如此。
徐婵放下了手指,心想,可王婕妤和夏忠之间又有怎样的深仇大恨,需要用临死前的鲜血来诅咒他。
往前行,来到了王婕妤生前的卧房,徐婵站在一根横梁下,那横梁据说就是当日王婕妤悬梁自尽的所在。
站在这梁下,似乎总感觉被王婕妤从上方俯瞰着,这样的认知让徐婵忍不住轻轻发起了抖。
听说王婕妤死时,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,她死得惨烈和离奇,不免在宫中有着许多骇人传闻。
站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害怕,徐婵慌忙低下了头,快走两步躲开了去。
她来到王婕妤的梳妆台前,开始拉开抽屉翻找,试图找到一些王婕妤生前留下的只言片语。
只可惜,这里面的珠宝首饰不是被内侍宫婢们偷拿了去,就是被掌管内务的宫妇们回收了。
就算王婕妤生前真有留言,只怕也被销毁了。
叹息一声,徐婵正待转去别处寻找,却听青儿低声唤道:“娘娘,快来看。”
徐婵循声望去,发现青儿正趴在王婕妤生前的床榻上,举着蜡烛聚精会神盯着那面墙。
徐婵连忙凑了上去,看到那靠近床边的墙上有几道斑驳的血迹,带着指甲刻下的痕迹,“去死夏”,剩下的字被床沿挡住了。
徐婵忙和青儿试图推开眼前的床,但二人力气太小,推了半晌也不见床挪动半分。
徐婵喘着气对青儿说:“罢了,青儿你帮我举着蜡烛,我去床底下看看。”
“是。”青儿听吩咐,将蜡烛对准了床底,徐婵小心翼翼从床底爬了进去。
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,床板和床下的墙面上密密麻麻刻着的血字深深冲击了徐婵,使她一时忘了呼吸。
徐婵颤抖着手去摸索着这些刻痕,有些像是用簪子刻下的痕迹,有些像是用指甲刻下的,上面还沾着血,一些木屑扎进了徐婵的指尖,她却感觉不到痛了。
因为眼前这密密麻麻的血字刻痕,带着扑面而来的怨气与恨意,深深地包裹住了徐婵。
也不知王婕妤就这样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夜每一夜刻了多久,“夏忠 去死”。
徐婵从这错乱的血字中窥得了一二真相,她震惊到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,慌乱退出床底间撞到了好几次头。
她张慌失措的从床下爬出来,紧紧抓住青儿的手,急促地说道:“快!快将这事告知兰大人!”
“张贵妃之子,可能不是皇室血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