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院内,传来萧亦满地喊声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大头儿子般的雪人伫立在树下,萧亦满一张小脸红彤彤的,眼睛里浸满了开心地笑意。
“这段日子以来,是我见小满笑得最多的时候。往年贤王宫里,清冷孤寂,寒梅朵朵,根本就没有一丝人气——”萧君绝望着自家妹妹的笑颜,唇角也不自觉跟着上扬了些,语气如释重负,“每每见此,我就无比后悔,当初应该无论如何,都阻止她嫁给贤王的。”
“纸片人是阻止不了关键剧情发生的。”
姜知澜低头咬了口梨肉,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这话说出了口。
等发现自已说了什么时,猛地转头朝身旁看去,却见萧君绝一脸茫然地看着她,“你说什么?想用纸折个窗花吗?”
临近年关,萧君绝从外带了不少的红纸。
秦嬷嬷手巧,不一会就剪出个活灵活现的年兽窗花来,惹得众人纷纷手痒,想要展现一下自已窗花技艺。
“我不会折窗花,但我会写对联!”姜知澜微微一笑,不由松了口气。
看来最近,她在萧君绝的面前愈发放松了。
以至于一些不该说的话,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——
只是。
偏头看向跟拓跋潇在打雪仗的萧亦满,姜知澜抿了抿唇,不知道这个秘密能瞒多久。
萧君绝并非是个粗线条的人,终有一天,他也会像她哥姜如墨一样,发现她们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地方。
届时,一切又该如何发展。
“姜大小姐写的一手簪花小楷,是京城闺阁女子纷纷效仿的对象,当年的刻帖更是在黑市被人炒至黄金万两,至今还无其他女子的刻帖破了这记录。”
萧君绝起身添了根炭火,提及陈年往事,语气十分自如。
下一秒,在炭火猩红的光里,他抬眸看来,“纵然大夏的皇后换了新人,可在许多人的心里,曾经名动京城的姜府大小姐——姜知澜,才是大夏天命所归的皇后,是世间女子崇敬、学习的楷模,无人可替代。”
雪落无声,姜知澜眸光微动,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股难言的情绪。
就像是……
那个曾经坐在皇后凤位上的‘姜皇后’,感应到了这个瞬间。
感受了到了来自眼前男人的认同——
因为皇帝的冷淡,她曾不止一次的质疑过自已:是不是她不够优秀,不够努力,做得还不够好?
所以她深爱的男人,才会弃她如敝履,连一眼的垂怜都没有。
满心满眼只有他的‘娇娇’。
姜知澜抬手覆在自已的胸前,忽然莞尔,“历尽千帆皆不是,守得云开见月明。以后行走世间的,只有姜知澜。”
“姜,知,澜?”
萧君绝怔了下,随后一字一句,谨慎地低唤了声。
而姜知澜的注意力,已经被庭院内闹起来的两人给吸引:
“拓跋潇你玩急眼了还?”
“小孩就是小孩,心眼就跟针尖尖那么大——唉哟!你偷袭我?”刚被拓跋潇的雪球正中眉心,萧亦满随后又吃了一嘴雪。
‘呸呸呸’吐了好一会后,才小跑着冲进了廊下,围在姜知澜身边取暖。
拓跋潇也跟了过来,站到了炭火旁。
经过这一段时日的调养、食疗,她的脸色看上去很好,莹润,虽没长出姜知澜期望的婴儿肥,但也有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朝气和活力。
连同那个子,似乎也有了拔高的苗头,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晚饭照例是备受青睐的火锅,却是熬煮半天的鸡汤为底,养生又鲜美——
“你准备什么时候死?”冒着热气的饭桌上,萧亦满一边吃着烫菜,一边随口问道。
萧君绝因为有公务在身,并没留下吃饭。
所以这会围炉而坐的,是秦嬷嬷、云桂、拓跋潇,外加姜知澜和萧亦满两人。
“至少过完这个年吧。”姜知澜面色如常道。
“也是,过年死的确晦气——”
饭桌上,两人你一我一句的这么聊着。
秦嬷嬷跟云桂像是压根没听见,专心吃菜,整张脸吃的红喷喷的。
唯有一旁的拓跋潇,脸色越来越差,越来越难看,直到筷头一抖,原本夹在筷子中间的鸡肉块‘扑通’一声,又落回的锅子内,引得被不小心溅了几滴汤汁的萧亦满好一阵嫌弃,“让你下午拼命跟我对着干,现在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吧?看来还得是我啊——喏,吃吧?”
重新捞出一块鸡肉放进拓跋潇的碗里,萧亦满笑容得瑟。
“你们到底谁要死?”
“姐姐,你……是要离开冷宫了吗?”
拓跋潇颤抖着嗓音,问出了心底的恐惧。
她不笨。
猜到这冷宫困不住姜知澜。
可她却不想她们离开,更不想回到从前那种——食不果腹,清冷凄清的日子。
目光落在姜知澜的身上,拓跋潇眼神执拗。
“只有姜氏一族彻底覆灭,皇帝才会真正放心,不过是一场死遁的戏,我不会有事,你不必担心。”
姜知澜温柔一笑,也夹了块肉放进拓跋潇的碗里。
像是对此早已习以为常。
一旁,萧亦满附和着点点头,“是啊小潇,以后你就可以继承我们的产业,这里都是你一个人的了——”
“我不要!”
突然,拓跋潇放下碗筷,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。
姜知澜一愣,萧亦满则含着片菜叶子,恍然大悟道,“一看就是叛逆期到了额,最近这脾气是古怪的很,一点就炸,让她先冷静冷静——!”
姜知澜听着这话,却微微攥紧了手中的筷子。
饭后,萧亦满因为下午消耗了太多体力,倒头就睡。姜知澜则听着窗外雪簌簌落下,突然起身披了件大氅,走到了外头。
“潇潇?”
“潇潇你睡了吗?”
“我是姜知澜——”
寒夜刺骨,即使身披大氅,冷风还是不住的往领口灌。
‘吱呀’一声,大门开了条缝隙,露出屋内昏黄的灯光。
“你来这干什么。”拓跋潇坐在床头,眉目深邃,语气疏离,仿若她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,充满了不信任的距离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