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滚下去的一瞬间,陆云照就蜷缩起身体,保护自已的脆弱地方,可她还是低估了这地方的深度。
身体各处,小腿,膝盖,手肘,腰侧……
疼痛侵袭,陆云照能感觉的除此之外,他还在一直往下滚去。
身体过处没有什么可供拉扯,暂缓的东西。
陆云照嘴中不住发出闷哼,直道,直到整个人骤然腾空。
从支起的双臂缝隙看出,几乎垂直的悬崖,又突兀出现一个上翘,凌烈寒风吹过侧脸的瞬间,陆云照再次眼前一黑。
但从光明前的几秒,她能推断出自已应该是陷入了一个奇怪的黑球中,只有天上一点缝隙,让她起入。
这其实不太好。
她很有可能被困死。
骤然落地,只听沉闷的一声。
陆云照控制不住,涌上喉咙的腥甜,‘哇'的一声,吐出一大口血,鼻尖一时颤动。
陆云照偏过头,让自已躺下。
五脏六腑是移位般的酸爽,肋骨断了,抬抬胳膊,抬不太起来,身下是一阵,蔓延开来的痛,随着时间的流逝让这个下半身开始麻木。
且这种麻木逐渐覆盖了,陆云照身上无休止的痛。
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。
也许她马上就要死了,这很正常,毕竟,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。
陆云照喘着气,眼睫颤动,也许是撞击导致的身体机能受损,她的眼睛已经没办法很好的视物。
模糊间,只能看到她坠落下来的那个小口,有一点亮光。
她突然想笑。
也许不该关心这地方她能不能出去,她现在的情况,已经不需要再考虑这个问题了。
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。
黑暗中,陆云照想回忆些值得回忆的事情,搜遍脑子,一无所有。
她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静静等死。
忽地,陆云照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,她似乎在这个地方,听到了呼吸声。
很轻,以至于刚才被她忽略了,但当她闭上眼睛,那呼吸声变得明显。
人?魔?
亦或是,没有理智的低等魔族?
对陆云照来说,都没什么区别了,但她不太想最后还要变成别人的口粮。
虽然,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。
这下好了,静静的死也不行了。
陆云照忍着再度复苏的痛,偏头向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望去,向另一道呼吸望去。
不期然的撞入一片血色的眸子,血眸,魔族?
似乎很是高大啊,那眼睛的主人几乎高高在上的。
陆云照是在搜索一番后,不经意抬头时,看到了,高高处,出现的眸子。
和陆云照四目相对,看起来有神智。
陆云照开始思考,和他讲道理,让他在自已死后在吃自已的可能性高不高。
试试吗,也不吃亏。
最后还能说说话,也挺好。
陆云照舔了舔唇,嘴中血腥气又开始蔓延,索性放弃,陆云照嘴唇翕动,正准备开口。
黑暗中,那魔走了出来,出现在了陆云照视线中,高大,冷峻,又带着某种无机质的冷漠。
借着头顶小孔,陆云照将离自已越来越近的家伙,看了个分明。
“主人。”
他在陆云照身边蹲下。
声音有些干涩,有些生硬,像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。
血红色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陆云照,无端透露出渴求,被他注视,陆云照突然从喉咙里,溢出丝笑来。
到底是谁在玩,这种奇怪的paly.
邺烛不知她为何发笑,他已等待太久。
只知道,自已在这里,就是为了等待本身,等到主人,将一切,包括自已告知。
所以,他等陆云照笑完,伸出了手。
将手贴在了陆云照的眼睛。
她不全的记忆在此刻无比完整的出现,陆云照如同一个旁观者,看到了和自已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,杀伐决断,掌控一切。
无论是从前,过去,还是将来。
陆云照甚至是知道了自已的将来,她不会死,她会活下来,但魔族会被封印,而她在此找到一把剑,侥幸逃脱,但在这些记忆中,她并没有和伽罗,闻人生他们认识。
她带着剑踽踽独行三百载,她会成为最后一个飞升之人,她会是上界之主,在上界认识数不清的人?仙?
而这个她飞升的小世界,早已灵气枯竭,该进入末法时代。
一切,都是他们自已作的孽,天穹大陆格外不同,魔界才是灵气来源,将之封印,天穹大陆就如同一棵树,没了养分。
会变得孱弱,无力,到凋零,枯萎。
这是一切的结局。
可有人不能满足,陆云照看到了,魔族,有人放出来魔族,为了把她拉下天帝的位置,但只是徒劳。
她赢了,这些人为她做了嫁衣。
可仍有不满意的人。
一次设计,陆云照在突破更高境界时,失去意识,记忆的最后,是一个女人和她手中拿的那是什么?
陆云照突然头痛,再次睁开眼。
她只觉得身上全是力气,严重的马上要命的内伤,外伤全不见了。
陆云照茫然片刻,立刻看向自已身旁。
那个冷峻的男人,手中的那把剑。
陆云照不受控制的目光被吸引,熟悉的,胸口不自觉地痛。
剑被男人递到自已眼前,邺烛轻声唤她,“主人,您都记起来了吗?”
陆云照手指抚摸着这把剑,暗淡无光,劣迹斑斑,断裂的纹路遍布剑身,还有一小块残缺。
那一块残缺,让陆云照的手指久久停顿,心里泛出难言的酸涩。
邺烛眼神变得晦暗,垂下头,“对不起,我把自已弄坏了。”
陆云照不言不语,她手摸向自已的胸口,灵气颤动,宛若悲鸣,一把流光溢彩的断刃从她的心口一点一点拔出。
没有血,也没有伤口。
匕首照亮了她们的面庞,陆云照轻叹了一声,“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她将从自已心口拔出的匕首,按进斑驳的剑身。
补全了这把尘封已久的剑。
本命剑与主人有血脉连接。
所有的记忆,所有的过往。
也在邺烛剑被补全的一瞬间,完完整整的出现在陆云照的脑中。
因为无垢圣体,这些人还没办法杀她,于是便让没了记忆的陆云照,堕入,回到那个本该灵气枯竭的下界。
在经历一遍不曾改变的痛苦。
为她伪造出,本不存在的记忆。
让她去信任。
直到,用邺烛剑残缺的剑身,造出能伤她,能杀她的仙器,再用陆云照其时最信任的人来杀她。
一切的记忆归来。
陆云照望着这把锋芒再现的剑,突然笑了,杀她,可惜她没死。
那就只好让那些早就该死的人去死了。
他们都说陆云照手握邺烛剑,有毁天灭地之能,死就要死个彻彻底底,所以填海,寻尸,非如此不可。
非如此不能让人安心。
浩浩荡荡,路边稚子好奇的问,“为什么要填海?”
噤若寒蝉中,有人小声回,“为了找一个尸体。”
稚子歪头看去,修士御剑,来来回回,忙忙碌碌,“找尸体作什么?”
“确认人是不是真的死了。”
“死了又如何?不死又如何?大费周章,不麻烦吗?”稚子微叹,语气沧桑极了,“我父亲,母亲就是被抓去填海,再没有回来,就为了一个尸体,为什么?”
那人本不想再打理这个奇怪的小孩,听了这话,重重一叹气,“怕啊,怕她回来。”
稚子,“是仙人要填海,难道仙人也会怕吗?”
他抬头,金灿灿的告示在天际,贴了三载,风刮不掉,雨打不褪色,牢牢固固。
母亲说那就是神仙的能耐,神仙无所不能,不但什么都拥有,什么都知道,还每天都能吃饱饭。
母亲说了,等她和父亲填海回来,我也能去做神仙。
可她们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?
本和稚子说话的男子闻言面露同情,摇了摇头,走了。
稚子不在意他的离开,他只是看着还是很宽,很长的海面,看着还是很忙碌的大神仙,小神仙。
他想,父母最好今天就能回来,他不当神仙了。
以后连看也绝不再看了。
说也不再说了。
神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。
他不当神仙了,和父母在一起,他只要当个有父母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