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刀俎
快到了！
“噗通！”
一声闷响！草席猛地倾斜！
是后面抬脚的黑瘦汉子！他脚下一个趔趄，草绳脱手，我的双腿重重砸在冻土上！剧痛让眼前瞬间漆黑！
“你他娘作死啊！”疤脸汉子怒吼，前头草绳也失了平衡。
“不…不是…”黑瘦汉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惊恐地指着我的右脚踝，“冰…冰化了！那黑水…那黑水在动！”
疤脸汉子顺着看去，瞳孔骤然收缩！
右脚踝处，覆盖伤口的薄薄黑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！融化的不是清水，是粘稠如墨汁、散发着浓烈槐树腐臭的…黑水！
这黑水如同活物，正丝丝缕缕地从伤口边缘…渗入皮肉！更骇人的是，伤口深处，那被冰封的灰败皮肉下，似乎有…极其细微的…灰白色东西……在……蠕动！
“尸…尸变！他要变煞了！！”黑瘦汉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，连滚爬爬地向后疯狂退去！
“操！”疤脸汉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，眼神里最后一点犹豫被纯粹的恐惧碾碎！他猛地松开草绳，如同被烙铁烫到！
“扔！扔这儿！快跑！”他嘶吼着，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形，转身就向村子的方向亡命狂奔！
黑瘦汉子怪叫一声，手脚并用地跟上，几次差点栽倒，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枯树丛后。
冰冷的冻土紧贴着后背。
草席歪在一边。
我瘫在乱葬岗的岔路口，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。
右脚踝处，黑冰彻底融化。
粘稠的黑水如同贪婪的蛭虫，疯狂地渗入伤口。
皮肉下的蠕动感……越来越清晰！越来越……有力！像有什么东西……要破皮而出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！右手手背的烙印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！深紫鼓胀的皮肉猛地向上凸起！那枚残缺的槐叶印记仿佛活了过来，边缘锯齿疯狂扭动！皮肉撕裂的剧痛混合着怨毒灼烧的酷刑，瞬间将残存的意识……彻底……淹没！
视野被翻滚的血红和纯粹的黑暗吞噬。
最后的感知里……
只有脚踝伤口深处……那破皮而出的……尖锐蠕动……
只有右手手背……那撕裂皮肉、钻心蚀骨的……烙印灼烧……
还有……
远处，义庄的方向……
一股更加庞大、更加腐朽、混合着无数陈尸怨气的……冰冷死意……
如同沉睡的巨兽……
缓缓地……
抬起了……眼皮……
冰冷的冻土紧贴着后背，如同巨大的墓穴石板，死死压住仅存的残破躯壳。
意识早己沉沦，被撕裂，被搅碎，沉入无光无声的深渊。
那里没有痛，没有冷，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。
王癞子？送葬人？皆己消散，如同从未存在。
然而，在这彻底的“无”之中，一点深沉的墨色，顽固地搏动着。
是那枚沉在意识最底层的怨核。
它不再是墓石般的死寂，每一次搏动都变得极其微弱，却异常清晰，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心跳。
咚……
每一次搏动，都扯动黑暗深处某种冰冷、古老的东西。
送葬人的法则。
它并未苏醒，只是在这纯粹死亡的边缘，被濒临寂灭的怨核所牵引，如同沉船在深海中缓慢翻转，露出其冰山一角。
无数破碎、扭曲的古老符纹、禁忌低语、葬仪景象……混乱地搅动起来，像沉渣泛起，在意识的死水底层形成一股无声的暗流。
这暗流冰冷刺骨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“秩序”。
它本能地捕捉着这具躯壳内外的异动，像一张无形的蛛网，悄然张开。
右脚踝处，粘稠如墨、散发浓烈槐树腐臭的黑水，正贪婪地吞噬着血肉。
伤口深处，那灰白色的蠕动之物终于刺破了最后一点薄薄的死皮，探了出来！不是蛆虫，不是根须，而是一小截……惨白、冰冷、带着细微骨质感的……指节！
它扭动着，如同新生的毒蛇，带着贪婪的死意，渴望扎入更深的骨髓，将这残躯彻底化为孕育它的巢穴！
几乎就在这槐树怨毒彻底爆发、尸变指节探出的同一刹那——
轰！
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死意，如同无形的滔天巨浪，从义庄方向轰然拍至！那是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陈尸怨气，混杂着泥土的腥腐、棺木的朽烂、以及无数亡魂无声的悲鸣与不甘。
它冰冷、粘稠、沉重，瞬间就覆盖了整个乱葬岗岔口。
地面微尘无声震起，枯草瞬间覆上一层肉眼可见的惨白寒霜。
这来自义庄的恐怖尸气，是纯粹的、贪婪的“死”。
它本能地扑向岔口这具散发着浓郁怨毒与生机的躯壳，如同饥饿的饕餮嗅到了血食！
槐树根须所化的怨毒黑水，正疯狂侵蚀血肉，试图将这躯壳彻底转化成新的温床。
它贪婪、霸道，带着阴木特有的邪韧生机。
而义庄尸气，则是万尸沉淀的腐朽死寂，冰冷、霸道，要吞噬一切生机，将万物拉入永恒的沉寂。
这两股同样源自死亡，却截然不同的“恶”，在这具濒死的躯壳上，轰然对撞！
如同滚油泼进冰水！
“嘶——！！！”
没有声音，只有一种足以撕裂魂魄的恐怖震荡，在躯壳内部猛地炸开！本己濒临溃散的怨核，在这两股巨力的撕扯下，瞬间被碾得更碎！那点深沉的墨色几乎要彻底熄灭！
然而，就在这毁灭性的碰撞中心，那被送葬人法则本能牵引的冰冷暗流，骤然加速！
它并非对抗，而是……引导！
如同最精妙的庖丁，以濒死的怨核为砧板，以两股狂暴的死亡力量为刀俎！
“嗤啦——！”
右脚踝伤口处，那探出的惨白骨节猛地一颤！侵入皮肉、正疯狂扩张地盘的怨毒黑水，仿佛被无形的巨钳狠狠钳住！义庄尸气的冰冷死意，如同亿万根极寒的钢针，狠狠刺入那粘稠黑水之中！
黑水剧烈地沸腾、翻滚，发出无声的尖啸，试图抵抗、反击！它蕴含的阴木邪气本能地反扑，灰白色的骨节疯狂生长，刺向更深处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