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幡……拿到棺材……东头……举起来……摇!”指令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,“听……到……任何声音……看……到……任何东西……不、准、停!”
“不——!!!”孝子被强行拖到门口,看着咫尺之外那幽绿烛光下如同活物般的恐怖棺材,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、几乎撕裂喉咙的尖嚎!
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,却被三个红了眼的男人死死按住,如同待宰的羔羊,被粗暴地推出了偏房的门槛!
“噗通!”
他被首接推搡着,重重地摔倒在灵堂冰冷湿滑、布满污血和香灰的地面上!脸几乎贴到了那跪伏男人焦黑溃烂的脚踝!
“啊——!”孝子如同被烙铁烫到,猛地向后蜷缩,手脚并用地向后爬,却被身后几个男人堵住了退路。
“幡!拿幡!”刀疤脸男人指着香案方向,声音嘶哑地催促,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逼迫。
孝子瘫坐在冰冷的污秽里,浑身剧烈地颤抖着,眼神涣散,嘴唇哆嗦着,发出不成调的呜咽。
他看看那口近在咫尺、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大红棺材,又看看香案旁那蒙尘的引魂幡,再看看身后堵住退路、眼神凶狠的本家兄弟。
最后,目光绝望地扫过我所在的偏房方向——那里,只有翻滚的污秽血水和一双在稀薄白气中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。
极致的恐惧,被逼到了绝境的疯狂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,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,眼神却陡然变得空洞而麻木。
他猛地低下头,不再看任何人,双手撑着冰冷湿滑的地面,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,手脚并用地、极其缓慢地、向着香案方向……爬了过去。
每一次移动,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抽泣。
冰冷的污秽浸透了他的粗麻孝服,粘在皮肤上。
他爬过那跪伏男人身边时,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那焦黑的伤口。
幽绿的烛光将他爬行的身影拉扯得扭曲而卑微,在布满污血和暗红纸钱碎片的地面上,投下一条如同蛆虫般的影子。
终于,他爬到了香案旁。
颤抖的、沾满污秽的双手,哆哆嗦嗦地抓住了那根斜靠在香案腿上的引魂幡竹竿。
竹竿入手冰凉,带着一股陈年的、如同坟墓深处的腐朽气息。
他双手死死攥住幡杆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。
身体如同风中残烛,摇摇晃晃地、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地面上……站了起来。
站起来的瞬间,他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,身体猛地一晃,差点再次栽倒。
他死死咬着下唇,鲜血顺着嘴角流下,混合着脸上的污秽。
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前方——那口红得刺眼、如同巨大伤口的棺材。
一步。
拖着沉重的、仿佛灌了铅的双腿,他踉跄着,向着棺材的东头方向,迈出了第一步。
灵堂里死寂得可怕。
只有幽绿烛火燃烧时极其微弱的“噼啪”声,和他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。
每一步落下,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脏上。
棺材底部那片蠕动渗出的暗红粘液,“咕嘟”声似乎……停了一瞬?
他走到了位置。
棺材的东头,正对着棺盖上那道曾经嵌着血玉、如今只留下一个微小凹痕的位置。
他站定。
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。
双手死死攥着那蒙尘的、惨白麻布制成的引魂幡。
幡布垂落,上面模糊的字符在幽绿的光线下,如同扭曲的鬼画符。
他僵硬地、极其缓慢地……将引魂幡……举了起来。
手臂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剧烈颤抖,那惨白的幡布也随之在空中簌簌抖动,发出细微的、如同纸张摩擦的“沙沙”声。
摇。
他死死闭着眼,牙关紧咬,脸上肌肉扭曲,用尽全身的力气,开始……摇动手中的幡杆!
动作僵硬而笨拙,幅度极小。那惨白的幡布在空中无力地晃动着,发出更加清晰的“沙沙”声。
这声音在死寂的灵堂里,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,显得格外刺耳和……不祥。
“沙……沙沙……”
“沙……沙……”
时间,在每一次僵硬摇晃的“沙沙”声中,缓慢地爬行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三秒……
灵堂里,幽绿的烛火似乎摇曳得更加剧烈了一些。
棺材底部那片暗红粘液,再次发出了极其轻微的“咕嘟”声。
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湿气和腐朽气息,仿佛……凝滞了?
就在孝子机械地、带着绝望的麻木摇到第七下时——
“嗒。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极其清晰的声响,如同水滴落在干燥的落叶上,毫无征兆地响起。
声音的来源,并非棺材。
而是……孝子身前,那冰冷湿滑、布满污血和暗红纸钱碎片的地面上!
在幽绿烛火摇曳的光线下,只见孝子那双沾满污秽的、穿着破旧草鞋的脚前,光洁(相对周围污秽而言)的青砖地面上……赫然……出现了一个小小的、极其清晰的……湿脚印!
脚印只有婴儿巴掌大小,轮廓清晰,五根小小的脚趾印都隐约可见!它如同刚刚被某种湿冷的、粘稠的液体踩踏过,在幽绿的烛光下,反射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暗红色的……水光!
“嗒。”
第二个小小的湿脚印,紧挨着第一个,再次无声无息地……印了上去!
位置,向前挪动了一小步!离孝子的脚尖……更近了!
孝子依旧死死闭着眼,身体因为摇幡而剧烈颤抖,对脚下那凭空出现的、不断向前延伸的、婴儿大小的暗红湿脚印……毫无察觉!
“嗒。”
“嗒。”
“嗒……”
脚步声轻微,却如同死亡的鼓点,在死寂的灵堂里,一声声,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活人的神经上!
脚印一个接一个,无声无息地印在冰冷的地面上,形成一条蜿蜒的、粘稠的、散发着暗红水光的足迹。
足迹的尽头,正对着孝子那双沾满污秽的草鞋。
足迹延伸的方向……赫然指向那口红得如同伤口、正无声滴淌着暗红粘液的巨大棺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