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江南烟雨
黎明时分，朱雀门外，车马辚辚。
钦差仪仗肃穆排列，三皇子慕容翎一身银甲，英姿勃发，正向送行的官员们致意。
萧云九站在他身侧，玄色官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，神情一如既往的沉静，唯有目光，不着痕迹地投向那巍峨宫墙的最高处。
宫墙雉堞之后，慕容星裹着一件素色披风，静静伫立。
晨风吹拂着她未施粉黛的脸颊，吹乱了鬓角的几缕发丝，却吹不散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担忧。
她看着车队中那个挺拔如松的玄色身影，看着他翻身上马时干脆利落的动作，看着他似有所感般，微微侧首，朝宫墙方向望来。
隔着遥远的距离和薄薄的晨雾，两人的目光仿佛在空中交汇。
慕容星的心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想抬手，却又紧紧攥住了披风的边缘。
她不能出声，不能表露，只能这样无声地凝望。
萧云九的目光在她所在的位置停留了片刻，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，最终化为一个极其轻微的颔首。那眼神仿佛在说:“等我，保重。”
慕容星读懂了。
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，她用力地点了点头，嘴唇无声地翕动:“平安。”
车马终于启程，扬起一路烟尘，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。
慕容星依旧站在原地，首到再也看不见那个玄色的点。
初升的朝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孤单地印在冰冷的宫墙上。
指尖传来的微凉提醒着她体内的隐患，也提醒着她，那个能驱散她所有寒冷的人，己经远赴险地。
江南的景致，此刻却被愁云惨雾笼罩。
连绵的梅雨让道路泥泞不堪，浑浊的洪水漫过田野，冲垮了房屋。
灾民们聚集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棚户区，面黄肌瘦，眼神麻木。
更可怕的是，瘟疫己经开始蔓延，咳嗽声、哀嚎声不绝于耳，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死亡交织的浑浊气息。
萧云九与慕容翎一到，便马不停蹄投入救灾。
萧云九凭借丰富的经验迅速制定了隔离、防疫、施药、赈粮的章程。
他虽不动用仙力，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，加上三皇子慕容翎身先士卒，亲自搬运物资并安抚灾民，局面开始艰难地稳定下来。
慕容雪也表现得异常“积极”。
她换上朴素的衣裙，穿梭在病患之间，喂药递水，温言软语，赢得了一片赞誉之声。
她美丽的容颜和“亲民”的姿态，在愁苦的灾民中如同黑暗里的一抹亮色。
然而，只有萧云九看得分明，她每次靠近慕容翎时眼底闪过的算计，以及对他自己那带着占有欲的炽热目光。
“国师大人，三哥那边需要调配一批药材，清单在此。”慕容雪笑盈盈地递上一份清单，指尖“不经意”地想触碰萧云九的手。
萧云九不动声色地侧身接过清单，语气平淡无波:“有劳九公主。此事臣会安排妥当，公主千金之躯，还是多休息为好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千金之躯”和“休息”，提醒她注意身份和界限。
慕容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随即又绽放得更加甜美:“能为国师和三哥分忧，雪儿不累。只是…”她忽然压低声音，靠近一步，“雪儿听说，下游几个村庄的疫情似乎被刻意瞒报了。有人想粉饰太平，怕担责任呢…”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正在远处指挥搭建临时医棚的慕容翎。
萧云九眼神一凛。
这消息他早己通过暗卫得知，正在暗中核实。
慕容雪此刻点出，是试探还是想借他之手对付慕容翎？
“公主慎言。”萧云九声音冷了几分，“无凭无据，不可妄议皇子，更不可扰乱救灾部署。
此事臣自有分寸，不劳公主费心。”他不再给慕容雪纠缠的机会，转身大步走向慕容翎的方向，留下慕容雪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，眼中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两日后，一个关键的节点出现。
朝廷调配的大批救命药材——尤其是几味主攻瘟疫的特效药——即将运抵一处位于重灾区边缘的转运点。
此地位置险要，道路因连日暴雨变得极为难行，且有溃堤风险，需要一位能镇得住场面又熟悉当地情况的人亲自去接应押运，确保药材万无一失地分发到各疫区。
慕容翎当仁不让，主动请缨:“此地情况复杂，我去最为合适。国师坐镇中军，统筹全局。”
萧云九本有些顾虑，但慕容翎态度坚决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，加上此地确实需要一个身份足够且有决断力的人。
他思考片刻，然后仔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和随行护卫力量，并暗中加派了自己的心腹暗卫跟随保护。
就在慕容翎出发后不久，慕容雪找到了负责此次药材转运点外围警戒的一个小头目——此人曾是大皇子府安插在地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色，早己被慕容雪暗中收买。
“三殿下亲自去接应药材，足见重视。但那条必经的‘野狼谷’小路，听说雨后特别湿滑，容易出事？”慕容雪状似无意地闲聊着，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那人手中，“三殿下安危关乎社稷，你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，尤其是‘野狼谷’那段，要多派些人手仔细巡查，确保万无一失啊。”她特意加重了“仔细巡查”西个字。
那小头目心领神会，谄媚地点头哈腰:“公主放心！小的明白！一定让兄弟们把那段路‘守’得严严实实，一只鸟都飞不过去。”他所谓的“守”，自然不是保护，而是制造障碍和意外，拖延甚至阻断慕容翎的归途。
一旦药材不能及时运出，或者慕容翎在“意外”中受伤甚至…那责任和舆论的压力，足以让这位崭露头角的三皇子万劫不复。
慕容雪满意地笑了。
她看着阴沉沉的天色，心中冷笑:三哥，别怪我。谁让你挡了别人的路，又得了不该得的人青睐呢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