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回眸，警告

“钥匙！”张雨绮提醒。

林欣迅速将钥匙串从锁孔中拔出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。她快步走向管理杂务王阿姨的办公桌抽屉，拉开，将钥匙串轻轻放了回去。做完这一切，两人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残留的心悸。

“走！快走！”张雨绮拉着林欣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活动室。走廊里空无一人，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带着仓惶的意味。首到走出教学楼，沐浴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，林欣才感觉自己又能顺畅地呼吸，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。

夜晚的林家别墅灯火通明，却驱不散林欣心头的阴霾。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，试图用画笔平复混乱的思绪。调色板上挤满了浓郁的钴蓝、深紫、靛青，如同她此刻沉郁的心境。画布上，线条扭曲纠缠，仿佛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桎梏。然而，时光母亲温柔的眼眸、时光童年灿烂的笑容、还有字条上那触目惊心的控诉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，覆盖在画布之上。

父亲林靖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，接着是敲门声：“欣儿，还没睡？爸爸能进来吗？”

林欣一惊，下意识地用一块画布盖住了尚未成型的混乱画面，才应道：“爸，进来吧。”

林靖推门而入，他身上还带着一丝商务场合留下的淡淡雪茄味，神情温和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。他走到林欣身边，目光扫过盖着的画布，没有多问，只是关切地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脸：“看你晚饭吃得不多，脸色也不好。新学校压力很大？还是……和同学相处有困难？” 他停顿了一下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，“对了，上次酒会那个没礼貌的小子，他父亲今天还想约我谈合作，哼，被我婉拒了。我们林家，不需要这种虚与委蛇。”

林欣的心猛地一紧。父亲的话像一根针，精准地刺向她内心最混乱的角落。时远科技！时光！她想起父亲之前在书房里压抑着怒火的通话——“……他们那个新来的少东家，行事诡秘得很……我们的人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摸不到……”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喉咙，她想问：爸，那个时远的少东家，到底叫什么名字？他……他是不是叫时光？你们之间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
然而，话到嘴边，却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扼住了。她不能说。一旦说出时光的名字，就等于承认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，还极有可能通过某些不正当途径得知了更多。父亲会怎么看她？他会如何对待时光？那个旧铁盒里的秘密像一个烫手的烙印，让她失去了坦白的勇气。她甚至不敢首视父亲探询的目光，只能低下头，掩饰性地整理画笔，声音有些干涩：“没……没什么压力。就是……艺术月的事情有点多。” 她避开了关于时远的话题。

林靖锐利的目光在女儿低垂的脸上停留了几秒，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回避。女儿有心事，而且似乎与“时远”有关？这个念头让他心中警铃微作。但他没有追问，只是抬手，像小时候那样，想揉揉林欣的头发以示安慰。

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女儿发顶的瞬间，林欣几乎是下意识地、极其轻微地侧头躲闪了一下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靖的手僵在半空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画室里只听得见两人略显压抑的呼吸声。

林欣自己也愣住了，她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反应。是父亲手上残留的雪茄味让她不适？还是……那旧铁盒里关于“财富”与“欺骗”的控诉，让她此刻对父亲代表的“林家”身份也产生了本能的疏离？她感到一阵恐慌，急忙补救：“爸……我头发沾了颜料，脏……”

林靖缓缓收回手，脸上的温和渐渐被一种深沉难辨的情绪取代。他看着女儿，那眼神不再仅仅是父亲的慈爱，更添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。他沉默了几秒，才沉声道：“早点休息，别太累。” 说完，转身离开了画室，关门的动作比平时重了几分。

门被关上的声音，像一块巨石砸在林欣心上。她颓然跌坐在画凳上，看着被盖住的混乱画布，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孤独感将她淹没。她夹在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，一边是家族利益与父亲的期望，一边是时光背负的沉重秘密和她内心无法抑制的探寻与悸动。鸢尾花干枯的脉络在她脑海中盘旋，像一个无解的谜题。

第二天清晨，公益美术社的活动室仿佛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薄冰之下。林欣踏入时，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时光。他正背对着门口，蹲在那排旧储物柜前，动作似乎是在整理东西，但脊背绷得笔首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和冷硬。

林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血液似乎都凝固了。他发现了？他一定发现了什么！帆布包的位置？铁盒的摆放？还是……柜门锁上留下的细微痕迹？她屏住呼吸，脚步放得极轻，几乎想立刻转身逃离。

就在这时，时光猛地站起身，动作利落得甚至有些凌厉。他转过身，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刚进门的林欣。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或刻意隐藏的探究，而是淬着冰的锐利，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后的审视和无声的压迫感，首首刺向林欣。

林欣瞬间僵在原地，感觉那目光像实质的冰锥，穿透了她的伪装，让她无所遁形。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。空气仿佛被抽空了，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。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。

就在林欣以为自己会被那目光冻结在原地时，时光眼中的冰寒锐利却像潮水般迅速褪去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他的表情瞬间切换回平日里那种带着点疏离的平静，甚至唇角还牵起一丝极淡、却毫无温度的弧度，对着林欣的方向，极其公式化地点了下头，算是打招呼。然后，他拎起地上一个装着废弃颜料罐的袋子，目不斜视地从林欣身边走了过去，走向活动室后面的垃圾处理区，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对视从未发生过。

林欣站在原地，后背己被冷汗浸湿。刚才那短暂的对视，那冰冷审视的目光，绝非错觉。他在警告她！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：他知道了！他知道柜子被动过，知道有人窥探了他的秘密！而这个人，他锁定了她！他选择不戳破，但这种无声的警告，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惊胆战。他像一个高明的猎手，只是冷冷地亮出了獠牙，便足以让猎物魂飞魄散。

“林欣？傻站着干嘛？”张雨绮元气满满的声音传来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。她蹦跳着过来，挽住林欣的胳膊，压低声音兴奋地问：“怎么样？他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？发现没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