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他喜欢这样
那声“傻瓜”，轻飘飘的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，就这样落在了时光的心上。
他有些发怔。长这么大，听过无数种对他的称呼。小时候是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是“天才”；接管公司后，是“时总”，是“老板”，是竞争对手口中那个“不择手段的疯子”唯独“傻瓜”这个词，带着一种柔软的，毫无攻击性的嗔怪。
他看着林欣，她眼里的笑意还没有散去，那双眼睛太干净了，他那点为了维持形象而强撑出来的镇定，在她这声“傻瓜”面前，彻底土崩瓦解。
“你……”他张了张口，那两片被辣得格外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最后，他只是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，端起面前那碗被她“特制”的米饭，默默地吃了起来。
米饭的温热，混合着芝麻酱的香醇，像一阵风，吹散了盘踞在他口腔和食道里的那股燎原大火。胃里翻腾的灼烧感，被一点点地安抚下来。
服务员很快送来了新的锅底和一大扎冰镇酸梅汤。清汤锅底被放在了时光的面前，和那锅依旧翻滚着红色浪潮的辣锅，泾渭分明地，共享着同一个火炉。
林欣的心情，莫名地变得极好。
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。原来戳破这个男人坚硬的外壳，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，会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，混合着恶作剧得逞的快乐。
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，自己动手，将那些新鲜的食材，一份份，清清楚楚地分成了两拨。嫩牛肉、毛肚、黄喉……这些适合在红油里翻滚的，她放在自己这边。而另一边，她挑了些玉米、冬瓜、菌菇和鱼丸，放进了他面前那锅寡淡却安全的清汤里。
“喏，你的。”她用公筷夹了一块煮得软糯的玉米，放进他碗里，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，像个划分好了领地的女王。
时光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玉米，又看了看她锅里那片正在红油中起舞的毛肚，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地把那块玉米吃了。
他发现，清汤涮玉米，味道好像也还不错。一顿火锅，吃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。
林欣这边，是热火朝天，酣畅淋漓。每一口下去，都是对味蕾的极致挑逗，辣得她鼻尖冒汗，嘴唇微红，却大呼过瘾。
时光那边，则是一派岁月静好，清心寡欲。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清汤里捞出来的各种“健康食品”，时不时地喝一口酸梅汤，再抬眼，看看对面那个吃得不亦乐乎，眼睛亮晶晶的女孩。
他看着她被辣到，会下意识地伸出舌尖，像小猫一样舔舔嘴唇。
他看着她吃到心满意足时，会幸福地眯起眼睛，嘴角扬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弧度。
胃里是温和的，心里，却被那锅红油，烫得一片滚热。
他想，原来这才是烟火人间，他喜欢这样。不是冰冷的商业数据，不是虚伪的酒会应酬，而是这样一顿吵吵闹闹，热气腾腾的火锅。
是和一个会笑着喊他“傻瓜”的女孩，一起吃的火锅。
“吃饱了吗？”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林欣终于放下了筷子，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，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。
“嗯。”时光也放下了筷子，他面前的清汤锅底，己经被他吃得差不多了。
“买单！”林欣学着旁边人的样子，豪气地冲服务员招了招手。
时光看着她那副“大姐头”的模样，忍不住笑出了声。他拿出手机，抢先一步扫了桌上的二维码。
“说好了我请的。”林欣有些不满地嘟囔。
“下次。”时光收起手机，回答得自然而然。
这两个字，让林欣的心，又没来由地跳了一下。
下次。
听起来，像一个很美好的约定。
两人走出火锅店，己经是午夜。城市的喧嚣渐渐退去，只剩下路灯不知疲倦地亮着。晚风带着一丝凉意，吹在身上很舒服，也吹散了那一身的火锅味。
“那个……”林欣走在他身边，看着两人被路灯拉长的影子，在地上交错，重叠，又分开。她手里，还提着那个装着新手机的购物袋。
“嗯？”
“你的胃……还好吧？”她还是有点不放心。
“没事。”时光的语气很轻松：“那碗芝麻酱拌饭很管用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补充了一句：“还有你点的酸梅汤。”
林欣的嘴角，又忍不住偷偷弯了起来。
回到公寓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立刻回房。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，光线柔和。
他们并肩坐在地毯上，拆开了新手机的包装盒。
一黑，一白。
安静地躺在盒子的凹槽里，像极了钢琴上的黑白键。
“我帮你设置。”时光很自然地拿过她那台白色的手机，开机，选择语言，连接Wi-Fi……他的手指修长，在屏幕上点按的动作，熟练而优雅。
林欣就坐在他旁边，侧着头，安安静静地看着。
距离很近，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点淡淡的，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火锅店烟火气的味道。不难闻，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心。
“好了。”他很快就完成了初始设置，把手机递给她：“需要录入指纹和面容ID。”
林欣接过手机，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。她按照屏幕上的提示，录入了面容，和指纹，想了想又拉过时光的大手把他的指纹也录了进去。
“把你的手机也给我。”少女故作轻松的接过少年手中的手机，不敢与其对视。
“我帮你把原来的数据导过来。”时光看着正在他手机上录指纹的少女，拿起了那部“Starlight”原型机。
时光的动作很快，通过一键换机，将通讯录和照片，全部迁移到了新手机里。
“好了。”他将那部白色的新手机重新递给她，“看看少了什么没有。”
林欣点开相册，那些照片都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。她又点开通讯录，那几个熟悉的名字也在。
她摇了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时光“嗯”了一声，然后，当着她的面，打开了那部原型机的设置，选择“恢复出厂设置”，然后按下了“清除所有数据”。
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。
林欣看着那个进度条一点点地走向终点，心里，那块一首悬着的石头，也仿佛跟着一起，被清除了。
“这样，就再也没有人知道，它曾经出现过了。”时光将那部己经变成了一块“砖头”的手机放回盒子里，语气平静。
这是一种安抚。
他在用行动告诉她，一切都过去了，她不需要再为此感到自责和恐慌。
林欣的心里，涌上一股暖流。
她低着头，摆弄着自己的新手机，小声说：“谢谢你。”
“我们之间，不用说这个。”时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