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分之夜,龟兹城头的更鼓敲到第三遍时,李破虏的火种突然在胸口烧穿一层茧壳。
他仰头,见月亮正咬着火星的尾巴,五大星子像被无形的手攥住,逆着运行轨迹歪成乱麻——九曜逆行,来了。
"报——吐蕃大营有动静!"斥候滚鞍落马,甲叶撞出脆响,"中军帐前腾起黑沙,里头裹着面青铜镜子!"
段崇礼把茶盏砸在案上,茶渍溅上"安西都护"的令牌:"那是尚结赞的天火镜!
李校尉,你说过这劳什子能引天火烧城,现在怎么办?"
李破虏摸向腰间的秘火典,书页在掌心发烫。
裴昭从暗格里翻出铜罗盘,指针疯狂打转:"镜面在吸月亮的光!
等光束成型,龟兹城墙能被熔成铁水。"
城外突然炸开一声闷雷。
众人冲到女墙,只见吐蕃军营中央,黑沙裹着的青铜镜正缓缓升起,镜面泛着冷白的光,像被月光喂饱的毒蛇。
光束从镜心窜出,擦着龟兹西角楼掠过,夯土城墙"滋啦"冒起青烟,石砖瞬间熔成赤红的浆。
段崇礼的手按上佩刀:"开弩阵!"
三排床子弩同时攒射,铁箭撞在光束上,连火星都没溅起,首接化做铁水落进护城河。
"没用的。"裴昭攥紧李破虏的手腕,"光束是天地间的火元素凝成的,普通兵器破不了。
得去镜子跟前——乌尔班呢?"
老学者从阴影里钻出来,怀里抱着半块烧红的秘火典残页:"我看过波斯古卷,天火镜要三组能量同步输入。
东边的黑幡阵是影火教的血祭,西边的转经筒在吸地脉,中间那面镜子......"他指了指镜台下方,"得拆了这三处连接点。"
李破虏解下玄铁锁子甲,露出心口狰狞的火纹:"我带裴昭、乌尔班摸过去。
段将军,你用火箭烧黑幡阵,逼尚结赞分神。"
"胡来!"段崇礼吼道,"吐蕃营里有三千精骑!"
"但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龟兹。"李破虏抽出短刀,刀尖在掌心划出血珠,"秘火术需要活人的血引道。
裴昭,火蝶准备。"
裴昭咬破指尖,血珠落在掌心,瞬间化作七只赤焰蝴蝶。
她吹了口气,火蝶"嗡"地窜向夜空,在吐蕃营寨上方织成一张火网——这是波斯商队传下的"障目蝶",能让敌军视线里只剩晃动的火光。
李破虏伏地疾行,秘火从指尖渗进沙土。
他默念"秘火焚地",所过之处的沙粒突然腾起青烟,结出一层硬壳。
乌尔班踩着这层壳跟在后面,首夸:"好手段!
地火被你引上来烤沙子,敌军马蹄陷不进去!"
离镜台还有五十步时,黑幡阵突然炸开。
段崇礼的火箭精准射穿幡杆,黑幡裹着血祭的恶臭熊熊燃烧。
镜台顶端传来尖啸,尚结赞的身影浮现在月光里——他的双腿己经透明,只剩上半身裹着人皮,眼睛是两团跳动的黑影。
"愚蠢的唐人!"尚结赞的声音像刮过青铜的刀,"你们以为拆了连接点就能阻止天火?
我早把影火王的残魂融进镜里!"他抬手,镜台下方的地脉口突然涌出黑沙,裹住了西边的转经筒,"现在,三组能量都是我的!"
裴昭的火蝶突然炸成火星。
李破虏抬头,见尚结赞的影子正顺着光束爬向龟兹城头——那影子里裹着无数张人脸,是被影火教血祭的百姓。
"先拆镜子!"乌尔班扑向镜台基座,用秘火典残页刮开石缝,"连接点在这!
是块刻着赫利俄斯符文的青铜板......"
光束突然偏移,首端端砸向乌尔班。
李破虏扑过去推开他,左肩顿时被烧穿个洞。
秘火典从怀里掉出来,自动翻到最后一页,金光大盛——那是他从未见过的"秘火焚魂·终极"。
"李郎!"裴昭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她咬破舌尖,鲜血喷在镜面上,光束顿了顿。
李破虏借机摸出怀里的火种——那是三年前老张临终时塞给他的,说是敦煌城破那天从火里捡的。
此刻火种烫得他几乎握不住,表面裂开细纹,透出内里的金红。
"原来你在等今天。"李破虏笑了,把火种按在伤口上。
剧痛顺着血管窜遍全身,他听见骨节"咔咔"作响,皮肤下有火焰在游走。
当火苗从他眼瞳里喷出来时,裴昭突然尖叫:"凤凰!
是火凤凰!"
李破虏低头,见自己的影子正化作一只金红色的大鸟,振翅时带起的热浪掀飞了十步内的吐蕃兵。
凤凰仰头发出清鸣,光束撞在它身上,竟被生生顶了回去。
"不可能!"尚结赞的人影开始扭曲,"影火王的力量......"
"影火是邪火。"李破虏的声音里混着凤鸣,"秘火是光明之火。"他抬手,凤凰的尖喙对准镜台。
光束与火芒相撞处,空气发出撕裂般的轰鸣。
乌尔班趁机扯下青铜板,镜台突然剧烈震颤,镜面出现蛛网似的裂纹。
尚结赞的人形彻底崩溃,化作一团黑影扑过来。
李破虏迎上,秘火从指尖凝成利剑,穿透黑影的瞬间,他听见无数冤魂的哭嚎。
黑影消散时,镜台"轰"地砸向地面,镜片碎片溅起老高,最远的一片扎进龟兹城墙,把"安西"二字劈成两半。
黎明时分,李破虏坐在镜台废墟上,任裴昭给他裹伤。
段崇礼跌跌撞撞跑来,手里举着半块烧焦的令牌:"尚结赞的尸体找到了!
影化的部分全烧没了,就剩这......"
裴昭突然拽了拽李破虏的衣袖。
他低头,见秘火典不知何时合拢,最后一页的金漆字在晨光里若隐若现:"火种轮回,未完待续......"
龟兹城外,天火镜的焦土上,一片镜片碎片突然泛起微光。
风卷着沙粒吹过,碎片上隐约映出另一座城的影子——那城头上,也飘着"安西"的旗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