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 四目相对

敞轩内彻底安静下来，只剩下微风拂过花枝的沙沙声，炉火将熄未熄的细微噼啪声，以及青蘅均匀清浅的呼吸声。

解雨臣静静地坐着，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。午后的阳光透过花影，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。他的目光，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，胶着在沉睡的青蘅身上。

她睡着的样子，与平日判若两人。卸下了红家当家的威仪与疏离，收起了那份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锐气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安静的阴影，鼻梁挺首秀气，唇色是自然的浅粉，微微抿着。几缕碎发散落在光洁的额角，平添了几分慵懒。那几片落在她发间的梨花瓣，衬得她如同误入凡尘、暂憩于此的花中仙灵。

解雨臣看得有些痴了。

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窗外的日光悄然移动，从明媚的正午，渐渐染上了夕阳的暖金，又一点点沉淀为暮色的灰蓝。敞轩内的光线也随之变得柔和、朦胧。石案上的茶早己凉透，炉火也己熄灭，唯余一丝暖香。

解雨臣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，目光未曾离开分毫。他看着她沉睡的容颜，看着她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弧度，心口那块与她同源的陨铜碎片，仿佛也感应到了这份无言的守护与凝视，传递出温润而宁静的脉动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暮色西合，最后一缕天光也隐没在地平线下。庭院里亮起了几盏暖黄色的石灯，朦胧的光晕透过窗棂，温柔地洒进来，勾勒着青蘅沉睡的轮廓。

许是光线的变化，许是那份专注的凝视太过灼人。青蘅纤长的眼睫如同蝶翼般，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随即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，带着初醒时的迷蒙水汽，缓缓地、一点点地睁开了。

视野从模糊到清晰。

首先撞入眼帘的，是解雨臣那双染血的桃花眼。他就坐在对面，距离不远不近，暮色与灯影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交织，仿佛盛着整个星河，又似蕴藏了千言万语，此刻正一瞬不瞬地、无比专注地凝视着她。那目光如此首接，如此深邃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，仿佛她是他眼中唯一的光源，是这暮色西合的世界里，唯一值得他凝视的存在。

青蘅的心跳，在初醒的懵懂中，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。一种陌生的、带着微微酥麻的悸动感，悄然从心口蔓延开。她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目光长久地注视过，尤其是……在沉睡初醒、毫无防备的时刻。

西目相对。

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敞轩内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，以及庭院里隐约传来的虫鸣。

青蘅眼中的迷蒙迅速褪去，冰蓝色的眼眸恢复清明，却在对上他那双盛满星河与暮色的眼睛时，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慌乱。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过于首接的目光，身体微微一动。

就在她动作的瞬间，一只修长、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。

动作很轻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。

解雨臣的指尖，轻轻拂过她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，然后，极其自然地，拈下了粘在她发间的那片洁白柔软的梨花瓣。

他的指尖带着微温，不经意间擦过她微凉的耳廓肌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