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咳……” 极其细微的呛咳声响起。她显然还不习惯吞咽,一点点米油顺着嘴角溢出。二月红手忙脚乱地用细软的布巾替她擦拭,心中涌起一阵挫败和心疼。他耐着性子,像教导一个真正的初生婴儿,一点点引导她吞咽的动作。过程缓慢而艰难,一碗米油喂下去,洒了快一半。
喂完食,青蘅似乎耗尽了精力,小小的脑袋靠在他臂弯里,冰蓝色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困倦的水雾,长长的睫毛如同疲惫的蝶翼,缓缓垂下。不多时,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。她又睡着了。这一次的睡颜,不再是墓底那凝固千年的沉寂,而是带着初生婴儿般的恬淡和毫无防备的安然。
二月红低头凝视着怀中沉睡的小脸,指腹轻轻拂过她温软的、带着奶香气息的脸颊。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混杂着巨大责任和奇异暖意的情感,如同初融的雪水,缓缓浸润着他那颗早己被世事磨砺得冷硬的心。他抱着她,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,在昏黄的灯影下枯坐良久。暗室隔绝了外界的战火与喧嚣,只有怀中这小小的生命,均匀的呼吸声成了此刻唯一的安眠曲。
日子在暗室昏黄的灯光下,被拉长成一种粘稠而隐秘的节奏。青蘅的苏醒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,激起的涟漪无声地改变着二月红的世界。
她醒着的时间渐渐增多,不再像最初那样沉沉睡去。那双冰蓝色的眼眸,褪去了最初的空茫,如同被晨光洗过的蓝宝石,越来越清晰地映照出眼前的一切。她学会了吞咽,从米油到更稠的米糊、蛋羹。二月红像个笨拙却无比耐心的学徒,一点点摸索着如何照顾一个“初生”的婴孩。
然而,随着时日推移,一种更深的疑惑和不安,如同藤蔓般在二月红心底悄然滋生。
青蘅的身体,似乎凝固在了苏醒的那一刻。一个月过去了,两个月过去了,半年过去了……暗室外,季节更迭,战局胶着,长沙城在炮火中残喘。而暗室之内,青蘅依旧是那个小小的、只比当初从黑玉棺中抱出时略舒展一点点的三岁孩童模样。
二月红每日都会仔细为她擦拭、更衣。他清楚地记得她每一个细微的轮廓。那小小的手,依旧只能握住他的一根手指;那纤细的脚踝,穿不上任何一双为三岁孩子准备的鞋子;她穿着最小号的中衣,依旧如同套在一个空荡荡的布袋里。时间,仿佛在她身上彻底失效了。
他翻遍了红府残存的古籍,甚至冒险通过隐秘渠道高价搜罗那些记载奇闻异术的孤本残卷。他寻找着关于“长生”、“驻颜”、“时间禁锢”的任何线索。竹简、帛书、泛黄的纸页散发着陈腐的气息,那些艰深晦涩的符文咒语、荒诞不经的传说记载,如同无数条岔路,最终都指向一片虚无的迷雾,没有一条能解释青蘅身上这诡异的停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