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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集:婉清之意

执掌风 竹晴园 8376 字 2025-06-12

一·月夜叩门: 暮春的月钩挂在长春宫的飞檐上,像枚被磨旧的银簪。沈月璃捏着狼毫的手顿了顿,听见窗外竹影间传来极轻的“嗒”声——是玉坠触地的响动。蝉衣刚要出声,她己抬手按住侍女的肩,目光凝在窗纸上那道被月光拉长的人影上:广袖轻垂,腰间坠着枚缠枝纹玉佩,正是三日前在御花园偶遇的婉清姑娘。

“娘娘,她……”蝉衣攥着帕子的指尖发白,想起那日婉清的袖带缠上沈月璃发簪时,袖口露出的暗纹竟与左丞相府的族徽相似。沈月璃却忽然轻笑,搁下狼毫起身:“去开角门吧,莫让客人久等。”

铜锁“咔嗒”开启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鸟。婉清裹着墨绿披风立在月影里,发间一支素银步摇随夜风轻晃,正与沈月璃那日被勾住的簪子是一对。她抬眼望见长春宫暖阁透出的烛影,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半片残帛——那是今早从父亲书房捡到的密信,落款处“凤仪宫”三个字被墨汁洇得发暗。

“沈姑娘果然警醒。”婉清跨进门槛,披风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梨花,“若不是方才见你窗纸上的影子停在《胡旋舞谱》第三页,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找错了人。”

沈月璃指尖划过案头摊开的谱子,第三页边角果然用朱砂画着个旋舞的小人,腰间银铃被圈了又圈——那是前日夜里,她故意留在窗台上的“破绽”。她抬眼望向婉清,却见对方正盯着她腕间的银镯,瞳孔微微一缩:“西域的‘平安镯’,令堂可曾说过,这镯子内侧的纹路,像极了波斯商队的驼铃路线?”

二·袖底机锋

鎏金香炉里的沉水香忽然翻了个浪头。沈月璃不动声色地掩上袖口,示意蝉衣退下,指尖却悄悄按在妆奁下的暗格上——那里藏着半瓶西域带来的迷香,专为防备不速之客。婉清见状,忽然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案头,玉坠相撞发出清响:“沈姑娘不必戒备,我今日来,是为了这个。”

她从广袖中掏出卷泛黄的绢纸,摊开竟是幅《宫苑舆图》,长春宫的位置被用朱笔圈了又圈,旁边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:“卯时三刻尚食局送膳路线”“申时正刻浣衣局经行角门”“酉时初刻御花园守兵换岗”。沈月璃指尖划过“凤仪宫——长春宫密道”的标记,忽然抬头:“姑娘如何得知,这舆图上的密道,十年前就被先皇封了?”

婉清唇角泛起苦笑,指尖点在舆图右下角的暗纹上——那是左丞相府的族徽,被极小的朱笔描在青鸾尾羽间:“三日前上元宴,您的发簪勾住我的袖带时,可曾看见袖口内侧的刺青?那是我十岁时,随父亲去西域商队做客,一位胡姬送我的驼铃纹样。”

烛芯“噼啪”爆了朵灯花。沈月璃忽然想起那日袖带翻飞间,瞥见的靛蓝刺青——原以为是寻常花纹,不想竟成了今日的引子。她望向婉清腰间的玉佩,忽然伸手取下自己鬓边的银簪,两截断簪拼在一起,竟成了完整的青鸾展翅纹:“半年前在教坊司,有位姑娘托人送我这支簪子,说‘青鸾遇风,方得展翅’——原来竟是你。”

三·簪影旧事

婉清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。她想起去年暮春,在教坊司后巷看见的场景:沈月璃蹲在墙根下,给只受伤的青鸾包扎翅膀,鬓边的银簪歪在一边,发间沾着草叶,却笑得比教坊司的头牌姑娘更亮。那时她刚被父亲禁足,偷跑出府想看西域杂耍,却不想撞见这个总在深夜练舞的舞姬。

“我父亲是左丞相陈廷章。”婉清忽然开口,指尖抚过案头的《胡旋舞谱》,“他前日在御书房说的话,您应该听说了——‘舞姬惑主,必乱朝纲’。可他不知道,十年前母亲病重时,是您母亲用西域的没药方子救了她性命。”

沈月璃猛地抬头,腕间银镯撞在桌沿上发出脆响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,说“日后若见着戴青鸾簪的姑娘,定要帮衬”,却不想这簪子竟绕了十年光阴,落在左丞相之女手里。婉清从袖中掏出半片残帛,上头是母亲熟悉的西域文笔迹:“这是我今早从父亲书房偷的,您瞧这落款——‘凤仪宫掌事姑姑刘氏亲启’。”

烛火将残帛上的字迹映得明明灭灭。沈月璃认出那是皇后宫里的刘嬷嬷,三日前正是此人带着尚服局的人来长春宫,说“娘娘例银按贵人份例走”,却在清点首饰时,故意碰翻了她装着羊皮舞谱的匣子。她忽然冷笑:“原来所谓‘妖妃惑主’,不过是凤仪宫借左丞相之口,堵皇上的嘴。”

“不止如此。”婉清指尖划过残帛上被墨团遮住的半句,“您看这‘胡旋舞……银铃……西域秘术’,分明是想坐实您用妖术惑君的罪名。前日御史台的王大人递折子,折子上画的旋子,腰间银铃的位置,与您上元宴穿的舞衣分毫不差——这宫里,怕是有内鬼。”

西·暗潮合流

更夫敲过三更梆子时,长春宫的烛火忽然灭了。婉清借着月光看见沈月璃从暗格里取出半卷羊皮纸,正是西域《胡旋舞秘谱》,边角火燎的痕迹与她记忆中教坊司那年的大火一模一样。“当年教坊司走水,不是意外。”沈月璃指尖抚过焦黑的谱页,“有人想烧了这秘谱,断了我与西域的牵扯——就像如今,想借‘妖妃’之名断了皇上对我的信任。”

婉清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封未烧尽的密信,落款处皇后的朱批刺得她眼疼:“明日申时,让尚食局在长春宫的牛乳茶里加‘迷神散’,再着人撞见沈氏‘私通外臣’……”她攥紧了袖中的残稿,忽然听见沈月璃轻声道:“您既敢拿左丞相府的舆图来,想必也知道,这宫里最密的密道,不在凤仪宫,而在……”

“御花园的木香花架下。”婉清接口,指尖触到案头沈月璃未写完的诗稿,末句“青鸾振翅需借风”被浓墨涂了又涂,“我今早看见浣衣局的张嬷嬷往凤仪宫送了个描金匣子,里头装的是西域的熏香——与您母亲当年给我母亲治病的没药香,气味极像。”

窗外忽然掠过夜枭的啼叫。沈月璃忽然起身,推开窗望向御花园方向,木香花架在月光下投出斑驳阴影,像极了上元宴上她旋舞时抖落的金箔。她转身望向婉清,鬓边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“明日巳时,御花园牡丹亭,劳烦姑娘带样东西——左丞相府的族徽腰牌。我要看看,这‘妖妃惑主’的戏码,究竟是谁在幕后敲锣。”

婉清怔住,却见沈月璃从妆奁里取出枚鎏金面具,正是西域胡旋舞者常用的“辟邪面”,眼尾的鎏金纹路蜿蜒如蛇:“当年母亲说,胡旋舞旋到极处,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——如今我倒想试试,这宫里的暗流,究竟藏着多少张面孔。”

她忽然将面具递给婉清,指尖在面具耳坠处轻轻一按,竟弹出枚细小的银针:“明日尚食局送膳时,劳烦姑娘帮我个忙——把这银针插进牛乳茶里,若针尖发黑……”

“便知里头有毒。”婉清接过面具,触到沈月璃指尖的薄茧——那是千万次旋舞磨出的痕迹,与她父亲握笔的茧子生在同一个位置。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:“清儿,若有一日见着戴银镯的胡旋女,记得告诉她,青鸾的翅膀,从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风才能飞。”

五·破晓前章

寅时的宫墙下,婉清裹着披风匆匆走过夹道,袖中半片残帛与沈月璃给的银针相撞,发出极轻的“叮”声。她抬头望向长春宫方向,却见暖阁的窗纸上,沈月璃的影子正对着月光旋舞,裙裾扬起的弧度,像极了舆图上标着密道的那道弯——原来有些路,早在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笔。

而在凤仪宫的偏殿里,刘嬷嬷正对着烛火调配药粉,翡翠抱着刚送来的描金匣子进来,压低声音道:“嬷嬷,明日申时的局,左丞相府那边……”

“放心。”刘嬷嬷将黑色药丸塞进匣子,指尖沾着的药粉落在案头的《胡旋舞谱》上,“陈大人最恨舞姬惑主,何况当年教坊司走水……他比谁都清楚,这沈月璃留着,就是个活证据。”

翡翠望着匣子里的药丸,忽然想起方才在御花园看见的情景:婉清姑娘站在木香花架下,竟对着阴影处行了个礼——那方向,分明是长春宫的角门。她指尖捏紧了帕子,忽然听见刘嬷嬷冷笑:“去告诉皇后娘娘,明日的牛乳茶,咱们再加味‘料’——若沈氏敢喝,便坐实她‘服毒自戕博同情’的罪名;若她不喝……”

“便说她心里有鬼,畏罪拒食。”翡翠接口,目光落在案头那页画着旋子的纸上,腰间银铃被红笔圈得醒目,“只是嬷嬷,婉清姑娘毕竟是左丞相之女,万一她……”

“她?”刘嬷嬷忽然笑了,从袖中掏出枚青鸾簪子,正是婉清常戴的那支,“陈大人早说了,自家女儿自有办法管教——何况当年教坊司那场火,烧了沈月璃的娘,也烧了婉清姑娘的‘把柄’……”

六·合谋初现

卯时的第一缕晨光爬上长春宫的飞檐。沈月璃对着铜镜戴上银镯,指尖抚过内侧的西域文,忽然听见蝉衣在门外轻声道:“娘娘,婉清姑娘留下的玉佩……您瞧这夹层。”

她接过玉佩,轻轻一拧,竟从夹层里掉出片碎纸,上头是婉清极淡的字迹:“父藏密信于书房第三格暗柜,言及‘教坊司旧案需永绝后患’。明日巳时,我持腰牌引开守兵,您带蝉衣走密道查尚食局账本——切记,勿信牛乳茶。”

沈月璃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,想起婉清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:“当年教坊司的火,是父亲让人放的。他以为烧了胡旋舞谱,就能断了西域商队与后宫的牵扯,却不想……”

却不想,被烧掉的舞谱,早在她心里旋成了永不熄灭的火。她将碎纸折好塞进银镯夹层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御膳房的梆子声——卯时三刻,尚食局送膳的时辰到了。

蝉衣端着铜盘进来,盘中牛乳茶腾着热气,奶香味混着淡淡的没药香。沈月璃望着茶盏,忽然想起婉清袖中掉出的残帛,上头“迷神散”三个字刺得她眼疼。她指尖悄悄摸向袖中的银针,却在触到针尖时忽然顿住——不,此刻不能打草惊蛇,她要等的,是明日巳时的密道,是尚食局账本里的蛛丝马迹,是那个藏在“妖妃”传言背后,真正想让青鸾折翼的人。

“搁着吧。”她忽然笑了,指尖沾着牛乳茶,在案头画了个旋舞的小人,腰间银铃被画成了个大大的问号,“告诉尚食局,本宫今日想喝西域的驼奶酒——顺便替我谢谢他们,这牛乳茶里的没药香,倒让我想起了母亲。”

蝉衣怔住,却见沈月璃望着窗外的木香花,指尖无意识地着银镯——那里藏着婉清的密信,藏着十年前的火光,藏着这场暗流里,两个女子悄然合流的决心。

当晨钟响起时,婉清正跪在左丞相府的佛堂里,指尖捏着那支青鸾簪子。佛像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,映着她袖中露出的半片残帛,上头沈月璃新写的字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:“青鸾非妖,何惧风急——明日密道见。”

她忽然想起沈月璃说的话:“胡旋舞旋到极处,人会忘记自己在旋舞,只觉得天地都在跟着自己转。”此刻的她忽然明白,这场宫闱里的旋舞,早己不是沈月璃一人的独舞——当两枚青鸾簪子拼在一起,当银镯与玉佩的暗纹相触,暗流深处的漩涡,正将她们卷向同一个方向。

而在御花园的木香花架下,昨夜被风吹落的花瓣下,静静躺着枚鎏金面具,眼尾的银铃在晨风中轻轻晃动——那是沈月璃故意遗落的“破绽”,等着某个有心人捡起,等着某个局中人上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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