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柱子几人掩不住笑意跑过来,扬声招呼:“柱子,先带大家回木屋,把阿苔也带上。”又转头看向铁蛋,“你也跟着他们去。”
“我跟着他们。”铁蛋应道。
“嗯,去吧。”我望着渐亮的天色,“赶紧走,天快全亮了。”
目送柱子几人抬着袋子消失在通往木屋的崎岖小径上,阿苔走在最前面。
等他们走远,我立刻转身,循着金丝猴的踪迹追去。很快,那个佝偻却警觉的身影映入眼帘——金丝猴带着一行人,正往与县城相反的深山林坳走。他们没走大路,而是熟门熟路钻进被荒草掩埋的兽径,动作像毒蛇滑入阴影般悄无声息。
我立刻跟上,保持距离,压低身体,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殖层上。同时,“神识”探出,锁定金丝猴怀中的物件——那株假参。
就在这时,金丝猴的声音像冰冷铁片刮过耳膜,压得极低却字字带狠:“都把招子放亮堂点!”他猛地停步转身,那双在昏暗林间泛着幽绿微光的眼睛,像探照灯般刺穿黑暗,先锁定押后的郭峰几个手下,又阴鸷地扫过身旁的生子和老狼,语气淬着寒冰,“这是参王,是咱们的命!熬过这坎儿,顺顺当当交出去,咱们能翻几倍身家!谁敢在这时候拉稀摆带,或者……”他顿了顿,杀意凝成实质,手随意搭在腰间鼓囊处,“老子认得他,老子的家伙可不认得!”
空气瞬间凝固。郭峰被他的目光钉在原地,脸上肌肉僵硬,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猴……猴爷放心!兄弟们还指着跟您吃香喝辣呢,断不会干自掘坟墓的蠢事!”他声音干涩,难掩心虚。
生子和老狼更是大气不敢出,只拼命点头,眼神里满是恐惧与唯诺。
“哼!最好是这样。”金丝猴冷哼一声,不再多言,转身继续走。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在队伍里,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。
七拐八绕穿过瘴气弥漫的低洼地,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林间空地。空地中央,一座废弃的伐木工老屋孤零零戳在那儿。木屋早腐朽了,墙板歪斜,屋顶塌了大半,露出狰狞的椽子,像巨兽发黑的肋骨。黑洞洞的窗口像失明的眼,冷冷盯着闯入者,霉烂、潮湿和动物粪便的恶臭扑面而来。
可这破败景象下,却涌动着不同寻常的紧张气。
老屋前的空地上,影影绰绰聚了不下七十号人!他们或蹲或站在阴影里,眼神却像饿狼般警惕凶狠,手里紧握着手枪甚至军刀——这不是乌合之众,而是一支在狠辣和绝望里凝聚的亡命之师。
我的瞳孔猛地一缩,心脏沉了下去。这阵仗远超我预估!这是谁的据点?力量怎么这么大?我伏在空地边缘的巨树后,神识小心翼翼扫过人群。只见人群自动分开条通道,金丝猴带着郭峰、生子、老狼,昂首走向老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。
门前站着个跟周遭格格不入的男人。他约莫西十岁,身形微胖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甚至带着养尊处优的红润,但那双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冰冷又精明,没半分暖意。他身后只站着两个穿整洁旧工装的汉子,面无表情,眼神锐利如鹰,腰间鼓鼓囊囊,气势跟周围的饿汉完全不同——他就是这片区域地下黑市的实际掌控者之一,程宇,妈的是他。
“程兄弟,久等了。”金丝猴脸上挤出笑容,眼底的警惕却没少半分。
程宇微微颔首,声音平淡:“货呢?时间紧。”他的目光越过金丝猴,落在郭峰他们身上,带着审视。
金丝猴没废话,深吸一口气。在几十双饥饿、贪婪、警惕的目光聚焦下,他缓慢又郑重地伸手入怀,极其小心地从暗袋里取出个物件——不是华丽的紫檀木盒,而是个用深色油布紧紧包裹、麻绳细捆的长方体包裹。包裹不大,只比手掌略长,其貌不扬,却散发出若有若无、让我精神一振的药香。
他双手捧着包裹,像捧着稀世珍宝,又像捧着块烧红的烙铁,走到程宇面前三步远停下。
程宇身后左侧的汉子立刻上前,戴上白色线手套,小心翼翼接过包裹。他没急着打开,先凑近鼻端,隔着油布深吸一口气,闭目片刻才睁眼,对程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确认了包裹里物件的气味。
接着,他开始专业地解开麻绳,一层一层掀开油布,最终,那个熟悉东西露了出来,掀开油布一角的刹那间,一股比之前浓郁几倍、带着泥土芬芳和磅礴生命力的药香飘了出来。离得近的生子、老狼他们忍不住深吸一口气,眼神瞬间变得迷离又贪婪。
汉子借着掀开的布角,用特制的细长银针在参体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轻刺一下,迅速抽出,借着旁边人用身体遮挡的手电光观察针尖的变化。片刻后,他又向程宇点头,低声说:“老大,货没问题,年份足,品相完整,是极品‘金井玉栏’的参。”
程宇古井无波的脸上这才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,像只是肌肉动了动。他右手微抬,身后另一个汉子上前。
“金丝猴,按规矩,先付一部分。”程宇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。一个帆布包递到了金丝猴面前。
金丝猴颤抖着手拉开拉链一角,里面是一摞摞崭新的拾圆人民币——整整十万块!在1961年,这可是能让人疯狂的巨款!他的眼睛立刻被钞票的光芒映亮,贪婪几乎要溢出来。他快速清点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噜声,然后死死拉上拉链,把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,像抱着自己的命根子。
“程兄弟爽快!”金丝猴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,“剩下的……”
“放心,”程宇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,“那边收到货,验明无误,剩下的钱会第一时间送到你手上。规矩,你懂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金丝猴手下的包,又落回那个放进紫檀木盒的参,意思很明确:货他要带走,钱只付了预付款;尾款,得看货到后的结款。金丝猴在这位黑市大佬面前,根本没讨价还价的余地,只能连连点头:“懂!懂!全凭程兄弟安排!”
程宇不再多说,微偏了下头。验货的汉子立刻把紫檀木盒重新用油布仔细包好,捆扎结实,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随身带的、里面有软垫的旧皮包里。整个过程一丝不苟,一看就是训练有素。
交易完成了。程宇转身,带着两个手下,在几十名汉子或敬畏或贪婪的目光注视下,朝着另一个方向——通往县城黑市集散地的隐秘小路——走去。他步履沉稳,好像只是完成了一笔再普通不过的生意。
我的机会来了!
我像最耐心的猎豹,远远地、极其隐蔽地跟在程宇三人后面。他们走的是一条更隐秘、更少人知道的林间小路,显然是为了避开可能的盘查。我的神识始终锁定着那个旧皮包,里面那株假参王的波动像黑暗中的灯塔,清晰无比。
山路崎岖又漫长。天色完全黑透了,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密林的缝隙,洒下斑驳的光点。也不知走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了稀疏的灯火,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集市特有的、混杂着汗味、劣质烟草味和各种不明气味的复杂气息——黑市的边缘到了。
程宇并没有进黑市的据点,而是七拐八绕,来到一片相对僻静、由废弃仓库和破败民居组成的区域。最终,他们停在一座看起来像是废弃粮仓的巨大砖石建筑前。这建筑很高大,墙壁厚实,只有高处几个狭小的透气窗。一扇厚重的、包着铁皮的木门紧闭着。
程宇在门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。过了一会儿,铁皮门无声地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程宇三人迅速闪身进去,门随即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,隔绝了内外。
我藏在不远处一堆废弃的瓦砾后面,神识像流水一样蔓延过去,穿透了厚实的砖墙。里面的景象在我“脑海”中呈现出来:门后是一条向下的、狭窄的砖石阶梯,通向一个深入地下的空间。阶梯尽头又是一道铁门。程宇在第二道门前再次敲击,门开了之后,里面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地下室。
这地下室显然被精心改造过。墙壁刷得惨白,点着几盏明亮的汽灯,把室内照得亮如白昼。空气干燥,带着一股石灰和防潮剂的味道。室内陈设很简单:一张结实的木桌,几把椅子,角落里放着几个大木箱。最显眼的,是靠墙放置的一个半人高的、墨绿色的厚重铁皮保险柜!
程宇进去后,两个手下立刻守在门外。他走到保险柜前,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,熟练地打开了柜门。柜子里空空荡荡的,只有一层厚厚的绒布垫底。程宇从旧皮包,取出油布包裹,再次检查了一下包裹的完好和捆扎的绳结,然后极其郑重地把它放进了保险柜的最深处。
他关上厚重的保险柜门,转动密码盘,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金属咬合声,接着又用钥匙反锁了两道。做完这一切,他似乎才松了口气,走到桌边坐下,点燃了一支香烟。烟雾缭绕中,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。
看到程宇离开后,就是现在!
我首接出现在保险柜面前,深吸一口气,把全部精神集中在那个保险柜深处的油布包裹上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,也没有炫目的光影。在我的神识感知中,保险柜里面,那层厚重的铁皮和复杂的锁具好像瞬间就失去了意义。我的意念就像一双无形的手,首接穿透了所有的物理阻隔,精准地“触摸”到了那个油布包裹。
紧接着,我精心炮制的假参就出现在了我的空间里。
没有丝毫停留!像最狡猾的幽灵一样,借着瓦砾和阴影的掩护,迅速而无声地撤离了这片区域,身影彻底融入林子之中。身后,那座死寂的废弃粮仓和它深藏的秘密地下室,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黑市的边缘,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只有我知道,那株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参王,己经跨越了空间的阻隔,静静地躺在了一个只属于我的、绝对安全的维度里。而金丝猴和程宇的噩梦,才刚刚开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