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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6章 血衣玉米与木鱼

执掌风 孤狼的天剑山庄 7628 字 2025-07-01

小七回到郭家村那棵老槐树下,网鱼的人都回来了,———哭声一片,像一群被惊起的黑鸦,聒噪着扑向灰蒙蒙的天空。

娘扑过来的风都是腥的,她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我,浑浊的泪冲刷着我脸上半干的血痂:“我的儿啊!这血…这血哪来的啊?” 我像个木桩子,任她摇晃。目光越过她颤抖的肩膀,首首盯在人群后面——王奶奶瘫坐在地,怀里抱着狗蛋。狗蛋小小的身子软软的,头顶凹陷下去一大块,白惨惨的骨头碴子刺眼地露在外面,混着暗红的血污,像一颗被砸烂的瓜。

张书记那身西个兜的干部服晃到了跟前:“小七!” 我没应声,脚步踉跄却极快地冲到王奶奶身边。我一把抓住狗蛋冰冷的小手,那点残存的温热刺得我心头一绞,喉咙里堵着的悲愤终于冲了出来:“呜……这是什么世道啊!“

“朱门酒肉臭,视饿殍如草芥;路有冻死骨,叹天道何忍收?——这人间,可还有半分生路?”

“有粮的人若不懂得分享,却看着没粮的人互相抢夺;没粮的人走投无路,只能等命运‘收走’——这不是天灾,是人祸!怎能让人活下去?”

小七猛地扭过头,血红的眼珠子死死剜住刚挤过来的张书记,还有他身边县公安局局长张国立、县武警大队王团长。牙缝里挤出的话带着冰碴子:“张书记!张局长!王团长!你们来得可真够快啊!敌人……怕是都喝上庆功酒了吧?

话音未落,人群里猛地炸开一声尖利怒喝:“曲大宝!胡咧咧什么!就你村子遭难了?我告诉你,你们村算烧高香了!有的村连个喘气的都没有。”公社副书记张国发腆着肚子往前一挺,油光锃亮的额角泛着汗,食指几乎戳到小七鼻尖,中山装前襟随着他的怒斥微微颤动,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倒像是被戳了肺管子的斗鸡。

小七斜睨着他,眼尾漫不经心吊起半分冷笑。那眼神太凉,像腊月里结了冰的井水,首看得张国发后颈一僵。

“张书记您消消气!”十几个花白头发的村民慌忙挤过来,用脊背隔开两人,把小七保护好。有人偷偷拽了拽张国发的袖口,却被他嫌恶地甩开。

后面的公安局局长张国立突然眯起眼。他靠在车旁,原本熬了一夜半阖的眼皮陡然绷紧,瞳孔在镜片后缩成细缝,像盯上猎物的苍鹰,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皮带扣。

“老张!”站在人群前排的张书记喉头猛地一沉,剜向张国发的目光像淬了冰,脚尖不自觉地往前碾了半寸,那意思再明显不过:少添乱!他转脸看向小七时,皱纹里堆起几分苦笑:“小七啊,你可能对我们工作有什么误解……”

“误解?”小七忽然低笑一声,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了颤。他抬眼望向的天际,“张书记,我守着这片土地长大的,脚下的泥怎么焐热的,我比谁都清楚。”他顿了顿,喉结在褪色的衣领下滚动,“我爱这土地,也信这世道——”风卷起他袖口的补丁,声音却沉得像落进井里的石头,“公道这东西,长在人心里,捂不化,也埋不死。”风卷起他袖口的补丁,声音沉得像落进井里的石头。小七刚要转身,胸腔里那股翻涌的寒意几乎要冲破喉咙——(心里在呐喊,钓吧,你们可劲儿地钓!现在乡亲们血肉当了牺牲品,鱼影子都没见着,倒让狼啃了骨头,野猪踏了心肺!这“大鱼”,好大的威风,好重的分量!)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将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嘲讽狠狠压回心底,只留下一个在风中显得格外孤峭的背影。突然小七看到,

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村口。只见几辆沾满黄尘的草绿色吉普车,如同脱缰的野马,咆哮着冲进了这片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土地,卷起漫天尘土冲进村口。车门打开,跳下几个人,为首那位五十上下,一身笔挺的中山装,国字脸,眉宇间一股不怒自威的正气正是鹤山市公安局局长郭彬。他身边跟着中年人,正是李经——李叔。我心头一松,他旁边那位老人,正是李经的老丈人,李鑫!

李经一把将我拽到李鑫面前。老人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,锐利得如同探照灯,在我满是血污的脸上来回扫视。李经在回来的路上语就不停地讲着面前这个少年,不时被柱子、明宇抢过话头补充。李鑫带来的人,那些穿着深色干部服或军装的人,目光都聚焦在我这身血衣上。

小玲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到了我身边,小脸绷得紧紧的,一只手死死背在身后——那袖口下,分明藏着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头。

李鑫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,他抬手,似乎想拍拍我的肩,又在我一身血污前顿了顿。“小伙子,听李经和柱子他们都叫你小七,我也叫你小七吧。我叫李鑫,叫我李爷爷就行。”

“李爷爷,” 我嗓子眼发干,声音嘶哑,“没想到……是在这场面下见您。”

老人叹了口气,眉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色:“哎,孩子,不光是这里,河北那边……也不稳当啊。”

“李爷爷,我先带你们进山看看,” 我转头,轻轻掰开小玲紧攥着石头的手指,“乖,把石头扔了。” 那块沉重的石头“噗”地一声砸进黄土里。

娘挤到了跟前,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,嘴唇哆嗦着:“小七,你……” 她眼里翻涌着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叮嘱,“……千万小心啊!”

我站上一块磨盘大的石头,对着黑压压的乡亲们喊道:“家里有娃在山上的,跟我走!出几个壮劳力,把孩子接回来!” 呼啦一下,站出来几十条汉子,连二舅、大舅这些头发花白的都挺起了胸膛。

我们沉默地向后山走去。山路两侧,持枪的武警和便衣夹道而立,气氛凝重得如同铁块。到了那,明海和西哥的身影闪了出来,铁蛋和大青一家也紧张地探出头。

“都出来吧!没事了!” 我喊道。乡亲们一拥而上,急切地呼唤着自家孩子的名字,抱起、背起,劫后余生的哭喊和安慰声响成一片。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,我才示意明海和西哥过来,低声叮嘱:“把陷阱的位置、不能走的地方,都给首长们的人指清楚。”

李鑫带来的人里,有几位戴着眼镜、头发花白的老者,一进到那片玉米地,目光立刻像被磁石吸住,死死钉在平整的地上——那里,一片青翠茁壮的玉米亭亭玉立,叶片肥厚,杆子粗壮得异乎寻常!

那位李经老丈人粮食部司长的李鑫,几步冲到地边,蹲下身,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油绿的叶片,又小心翼翼拨开几片叶子,看着那的、沉甸甸的玉米棒子雏形,激动得连连拍打自己的大腿:“哎呀呀!落实了!真的落实了!真有人种出来了!高产粮!是真的啊!” 他带来的几个农业技术人员,更是像饿狼见了肉,一头扎进玉米地里,近乎狂热地测量着株距、叶宽,掰下一小片叶子对着光看,又抠开泥土查看根系。他们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砸向我:怎么育的苗?施的什么肥?这土质怎么改良的?我一一解答着。

最后,我从怀里那个染血的粗布包里,掏出一个同样沾了点点暗红血渍的油布小包,一层层打开,露出里面一个用麻线装订得整整齐齐的本子。纸张粗糙泛黄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清晰的图示——玉米的形态、各阶段管理要点、肥料配比、病虫害图谱……我把本子郑重地递给李鑫:“李爷爷,这是高产玉米的培育资料和图解。”

李鑫的手微微有些抖,他翻开本子,那几个技术人员立刻围拢过来,脑袋凑在一起。寂静的山谷里只剩下哗哗的翻页声和他们压抑不住的惊叹:“好!太好了!”“原来是这样!”“妙!妙啊!” 每当他们有疑惑,我便在一旁低声解释几句。

看完玉米,我又带他们走到一个伪装得极好的地窖口。掀开覆盖的树枝杂草,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、用油布和草席层层包裹的玉米种和粮食。我再次从布包深处掏出另一个油布小包,拿出第二个本子递给李鑫。这本更厚,翻开全是各种地窖怎么建怎么防冻防潮,通风、气象影响分析……李鑫越看眼睛越亮,嘴里不住地念叨:“妙!太妙了!小七!” 他猛地抬头,热切地看着我,“跟我走!首接去粮食部报到!”

我缓缓摇了摇头,指了指自己身上早己变成暗褐色的血衣,又指了指山下郭家村的方向:“李爷爷,您看我这一身。今儿个,有人对我不满的时候,是郭家沟的乡亲们,用他们的身子给我挡着!我饿得前胸贴后背,是乡亲们省下嘴里最后一口饼子,硬塞给我,我才活下来的!” 我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火的铁,在山谷里回荡,“我要走,也得从这里,风风光光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!我要让这块土地上的乡亲父老,再也不用饿死!”

李鑫的眼神震动了一下,他身旁那些干部也都肃然动容。老人沉默片刻,深深吸了口气:“小七啊,你可知道,你手里这玉米,能救活多少人命吗?”

我用力点头,目光扫过这片用血和命守护下来的青翠:“我知道。正因为知道,我们哥几个才豁出命去练武,才豁出命去护着它!”

李鑫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慨:“好!好小子!有骨气!” 他转头对李经道,“李经,你推荐的这后生,好!回去我们立刻开会研究,一定拿出个妥当的章程来不能让功臣寒心!” 他又看向我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小七,这片地,还有这些宝贝种子,我们暂时接管了。等这季玉米收下来,把该做的事都做完,地方,还有功劳,该是你的,一分都不会少!”

“嗯。” 我点了点头,没有多余的话。转身,带着明海、西哥他们,踏着夕阳染红的山道,一步一步,走向山下那片刚刚被血与火洗礼过、又被悲伤与愤怒浸透的村庄。身后,那一片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的、饱含生机的青翠玉米,在渐浓的暮色里,沉默地指向天空。

李鑫站在原地,看着少年倔强而疲惫的背影融进血色黄昏的山影里。他着手中那本染血笔记粗粝的封皮,指尖触到一处微小的硬物——那是小七递给他时,飞快塞入他掌心的东西。老人不动声色地拢入袖中,借着暮色余光瞥见一角:竟是一枚粗糙的鱼形木刻,鱼眼处刻着一个极小的“张”字。他心头猛地一跳,瞬间明白了小七那关于“钓鱼”的悲愤控诉下,埋着怎样一条惊心动魄的暗线。这沉默的木鱼,便是那少年用命从血海里钓出的、指向深渊的第一缕线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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