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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风起时分

执掌风 芋泥年糕 3640 字 2025-06-04

简晴的手机在凌晨三点震动时,她正对着电脑调整陈老师生前告别会的流程表。

屏幕蓝光映得她眼下泛青,来电显示是殡仪馆张主任,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急:“简老师,市监局刚转来投诉——张太太说你诱导她签署不实文件,擅自改了她先生的遗嘱。”

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,指甲盖泛白。

张太太的先生是肝癌晚期患者,上周三握着她的手说想在走前见见二十多年没联系的老战友,想把眼角膜捐给老家的盲童学校。

当时张太太红着眼圈在遗愿清单上签了字,怎么突然就成了“诱导”?

“我马上来。”她套上外套时,瞥见茶几上父亲新写的讲义——《死亡教育:让告别成为另一种延续》,墨迹未干。

天刚蒙蒙亮,简越的律师袍就出现在殡仪馆办公室门口。

他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,镜片后的眼睛少见地严肃:“我申请调阅所有相关文件。”简晴这才想起,弟弟上周刚通过律师执业考核,现在是所里专门处理民事纠纷的新手。

“姐,你记不记得张太太签字时有没有旁人在场?”简越翻着遗愿清单复印件,突然顿住,“这页备注栏的手写部分——‘所有条款均为本人真实意愿,与简晴无关’——是张先生的笔迹?”

简晴点头:“他当时手都抖得握不住笔,我扶着他写的。”

“那投诉里说的‘擅自更改遗嘱’根本不成立。”简越抽出张太太提交的“证据”,是半张被撕掉的信纸,“遗嘱是处分财产,遗愿清单是人生最后愿望,法律性质完全不一样。”他推了推眼镜,声音轻了些,“我...我去和张太太谈谈。”

下午三点,调解室的空调开得很足。

林少安端着保温桶进来时,简晴正盯着墙上的钟表发呆。

“酸梅汤,新熬的。”他把杯子推到她面前,“张太太的儿子昨天刚从国外回来,说父亲的遗愿‘不体面’,非让母亲改口。”

简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带着点年轻律师的冲劲:“张女士,你先生住院时每天看三次遗愿清单,刘婶打扫病房时亲眼见他用红笔圈了‘捐眼角膜’。”他翻开文件夹,“还有录音——简晴问‘您确定要见老战友吗’,您先生说‘比确定我活不过这个月还确定’。”

刘婶佝偻着背走进来,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:“那天我给张先生擦地,他拉着简老师的手首掉眼泪,说‘活了六十多年,头回有人问我想怎么走’。”她抹了把脸,“要不是简老师,他走的时候连老战友的照片都没摸着。”

张太太突然哭出了声,手里的纸巾团成皱巴巴的球:“是我儿子说...说捐眼角膜不吉利,说生前告别会让人看笑话。我...我就鬼迷心窍听了他的。”她抓住简晴的手,“简老师,我给你道歉,我这就去撤投诉。”

调解结束时,夕阳把窗棂影子拉得老长。

周阿姨——市监局的退休干部,也是林少安的老搭档——拍了拍简晴的肩:“我做了三十年调解,今天才算懂了。”她指了指桌上的遗愿清单,“你们不是在办手续,是在给活人死人搭桥呢。”

陈阿婆是在晚饭时间来的。

她提着个红漆铁盒,盒盖边缘磨得发亮:“晴晴,这是你妈当年改作业用的钢笔水。”她掀开盒盖,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六小瓶蓝黑墨水,“前儿收拾老房子,在你妈备课箱最底下找着的。”

简晴的手指轻轻抚过瓶身,玻璃凉丝丝的。

“你妈总说,当老师的要把学生当人看,不是当作业。”陈阿婆摸了摸她的发顶,“她要是知道你现在被人误解,肯定揣着这墨水去帮你写状子。”老人笑起来,眼角的皱纹像朵菊花,“可你比她厉害,你在帮更多人活明白呢。”

简晴的眼眶热了。

她想起昨晚父亲往她茶杯里偷偷加了两勺糖,想起弟弟送她上班时嘟囔“下次投诉我陪你去”,想起林少安煮的酸梅汤总比别人甜那么一点。

行业研讨会是在一周后。

简晴站在台上,看着台下坐满的黑西装白衬衫,突然想起第一次给逝者化妆时的手抖——那时她连镜子都不敢看。

“我们的职业边界在哪?”她翻开笔记本,“不是替逝者做决定,是当他们的传声筒。”她想起张先生颤抖着在遗愿清单上按的红手印,想起小女孩举着折纸船说“奶奶去种月亮了”,“死亡不是终点,是最后一次说‘我想’的机会。”

掌声响起来时,坐在第三排的刘婶抹了把脸,被旁边的同行递了张纸巾。

简晴下台时,有人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,字迹歪歪扭扭:“谢谢你在最黑的时候,给我爸点了盏灯。”

春末的风裹着紫藤花香钻进窗户。

简晴望着楼下的老槐树,忽然想起早上接到的电话——社区卫生所的王大夫说,韩爷爷最近总喘不上气,让她有空去家里看看。

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水,转身往会场走去。

檐下的紫藤又开了一串,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谁在看不见的地方,温柔地招了招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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