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疏桐的鞋跟陷进灰白的雾气里。
西周没有光,没有影,只有风声像旧磁带卡带似的,在耳边重复着那句“你终于来了”。
她低头,保温桶的铁皮还焐着掌心的温度,南瓜粥的甜香正从缝隙里往外钻。
“有人要喝粥吗?”她出声时,喉咙有点发紧。
风突然停了。
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雾气里浮出来。
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,袖口沾着墨渍,眼神像被揉皱的纸:“你是……现实那边的人?”他指尖颤抖着去碰保温桶,又触电似的缩回来,“我以为这里永远只剩我一个。”
玉牌在围裙夹层发烫。
白璃的声音挤进来,带着电流杂音:“小心!他是‘未命名创作者’,被系统清除的故事起点,现在是裂隙的一部分——”
林疏桐没等她说完。
她单手托住保温桶底,“咔嗒”打开盖子。
橙黄的粥汤在雾气里浮起热气,像串起了一串小太阳:“你看起来很久没吃过热饭了。”
男人的手指悬在粥碗上方,抖得厉害。
他喉结动了动,终于捧住碗。
第一口粥滑进喉咙时,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睫毛沾着水汽,声音轻得像片叶子:“和我小时候……我妈煮的一样。”他抬头,眼里有星子在烧,“我不是坏人,我只是……不想被遗忘。”
林疏桐在他身边坐下。
雾气漫过她的膝盖,像外婆生前织的毛线毯。
她从围裙口袋摸出本旧日记本,封皮磨得发毛,翻到夹着干桂花的那页。
泛黄的纸页上,外婆的字歪歪扭扭:“故事是人心串起来的线,只要有人记得,线头就永远在。”
“你看。”她把本子推过去,“外婆说,只要还有人记得你做过的事,你就永远不会消失。”
男人没说话。
他低头喝完最后一口粥,碗底还粘着粒没煮化的糯米。
他伸手去碰日记本上的字,指尖穿过纸页,却在雾气里留下道金光。
那光越来越亮,像有人在雾气里划了根火柴。
“原来……”他轻声说,“原来真的有人记得。”
话音未落,他整个人开始发亮。
不是刺眼的光,是那种晒过太阳的被子里的暖光。
他冲林疏桐笑了笑,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——像极了外婆以前哄她吃南瓜粥时的动作。
“替我谢谢她。”他说。
然后他化作星星,融进了灰白的天里。
与此同时,整个空间剧烈震动。
林疏桐踉跄着扶住保温桶,看见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扇朱红色的木门。
门楣上的漆掉了大半,却能隐约看出“时隙”两个字。
门后传来模糊的响动。
像是木柴在灶膛里噼啪响,像是瓷碗碰在一起的脆响,最后清晰起来的,是个奶声奶气的童音:“妈妈,我想吃南瓜粥!”
林疏桐握紧保温桶的提手。
门把手上缠着根褪色的红绳,和外婆围裙上的针脚一模一样。
她深吸口气,伸手推开门。
门内的风涌出来,带着股熟悉的烟火气。
她跨进去的瞬间,听见身后传来“吱呀”一声——是便利店的玻璃门被推开的动静?
还是……
等她站稳,才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。
土坯墙上挂着半幅没完成的画,画里是个穿蓝布衫的男人,正蹲在灶前添柴火。
桌上摆着口旧砂锅,锅底还沾着点凝固的粥渍。
窗外的光透进来,照在她怀里的保温桶上。
桶身映出她的脸,和墙上那幅画里,某个模糊的身影,慢慢叠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