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疏桐蹲下身捡抹布时,雾气正顺着柜台缝隙往旧木箱里钻。
那箱子她碰过三次,前两次锁头锈得掰不动,第三次外婆托梦说“时候未到”。
此刻锁扣却像被温水泡过的糖,轻轻一拧就开了。
箱底压着半块蓝布,布上摆着只缺口的白瓷碗——是外婆煮酒酿圆子时总用的那只。
林疏桐指尖刚碰到碗沿,碗底突然硌了下掌心。
她翻过来对着光,釉面下刻着行小字:“调和之道,始于人心。”
“当啷”一声,碗差点摔在地上。
她膝盖撞着柜台,疼得倒抽气,转身就去翻外婆的旧笔记本。
那本子她翻过七遍,前六遍只看到菜谱和菜价,第七遍在最后一页,铅笔字被橡皮蹭得发毛:“若你读到此处,说明你己准备好。”
“小桐?”
谢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他不知何时换了件青衫,袖口还沾着早上帮李婉儿剥毛豆的豆壳。
林疏桐抬头时,他正盯着她手里的碗,眉峰微挑:“碗底的字,有年头了。”
“是外婆刻的。”林疏桐喉咙发紧,“她说我己准备好。”
谢砚舟没接话,转身从茶柜顶层摸出个锡罐。
罐子封条上还留着外婆的笔迹:“记忆唤醒茶,慎启。”他捏了撮深绿的茶叶扔进壶里,开水冲下去的瞬间,满屋子都是槐花香混着青草味。
“这茶能唤醒物件里的记忆。”他把茶杯推到林疏桐手边,“试试看。”
茶香漫到碗底时,瓷碗突然发烫。
林疏桐赶紧松手,碗“骨碌”滚到柜台中央。
雾气从碗口涌出来,先是一缕,接着成团,最后凝成道模糊的影子——蓝布围裙,银镯子晃着光,连眼角的痣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。
“外婆?”林疏桐扑过去,手穿过影子碰了空。
她鼻尖发酸,“是你吗?”
影子慢慢清晰。
外婆伸手,像是要摸她的脸:“我的好孩子,你终于来了。”
林疏桐的眼泪砸在柜台。
她想起十六岁那年暴雨夜,外婆背着发烧的她跑三条街找诊所;想起去年冬天,外婆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她手里,自己啃冷馒头。
原来那些温暖不是偶然,是外婆在等她长大。
“我本是初代调和者。”外婆的声音像揉碎的月光,“调和者要守着故事泡的裂缝,可我不想当困在规则里的木偶。我把力量封在血脉里,等一个能用心去调和的孩子——不是用规则,是用粥里的糖,发带的结,是记住每个客人的名字。”
“所以我能感知他们的情绪……”林疏桐抽噎着,“不是金手指?”
“是你天生的本事。”外婆笑了,“你看苏桃抢奶茶时的机灵,阿莱教你配草药时的认真,他们需要的不是拯救,是被记住。你做到了,比我当年做得好。”
她抬手,掌心里浮起块羊脂玉牌。
玉牌上缠着金丝,刻着细碎的纹路,像极了便利店每晚亮起的暖光。
“这是调和印记。”外婆把玉牌塞进林疏桐手里,“它能感知所有世界的情绪波动。以后啊,你带着它,也带着这些客人的心意,继续走下去。”
林疏桐攥紧玉牌,暖意顺着指尖往心口钻。
她突然想起这几天蓝雾里飘的星星糖,想起穿校服的女孩说“妈妈我也爱你”,想起老头捧着酒酿圆子掉眼泪——原来那些光不是雾气,是被记住的人在发光。
“外婆,我会的。”她吸了吸鼻子,“我会守着这家店,守着他们。”
外婆的影子开始变淡。
最后一刻她眨了眨眼:“对了,你煮的酒酿圆子,比我当年煮得甜。”
雾气“呼”地散了。
林疏桐抬头,发现蓝雾不知何时全褪了,天花板的吊灯亮得像白天。
苏桃举着手机冲进来,屏幕上的进度条跳到100%,烟花炸得满屏金粉:“蓝雾彻底没了!系统说所有故事泡稳定度都涨到90以上——”
话音未落,店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穿戏服的姑娘抱着束桂花,戴眼镜的男生提着袋姜茶,连之前消失的校服女孩都站在门口,手里端着个蛋包饭:“老板娘,我们能……常来吗?”
林疏桐擦了擦眼睛,从柜台后绕出来。
她接过桂花别在姑娘鬓角,摸了摸男生的眼镜框,又给女孩的蛋包饭挤了圈番茄酱:“当然。这里是你们永远的家。”
夜很深了。
林疏桐关了店门,坐在摇椅上翻新笔记本。
扉页还空着,她拿钢笔写了半句,又划掉重写:“今天,也要好好经营这家店啊。”
窗外起了点风。
风铃“叮”地响了一声,突然卡住。
林疏桐抬头,见店门门闩好好挂着。
她起身去检查,手刚碰到门把,门外传来阵脚步声——像有人提着什么重物,正往台阶上走。
“当啷。”
有东西掉在地上,是金属碰撞的脆响。
林疏桐顿住。她摸出兜里的玉牌,突然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