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故人

夜色漫进拾光斋时，苏九黎把那枚甜点模具往檀木案上一放。

指尖刚触到模具边缘的刻痕，老檀木特有的沉香味突然在鼻腔里炸开。

他闭眼。

模糊的画面涌上来：血色战场，盔甲上沾着血的女子将半块玉佩按在他心口，声音混着刀剑鸣响：“此生不悔。”

“咳——”苏九黎猛地睁眼，喉间泛起腥甜。

指尖无意识攥紧颈间的半枚玉佩，断裂处与模具背面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
“苏大哥？”

门被推开条缝，林疏月端着青瓷杯探进头。

她发梢还沾着奶油香，“姐姐说你今天累着了，让我送安神茶。”

苏九黎接过杯子，茶水表面浮着片薄荷叶。

杯底压着张纸条，字迹是林疏桐特有的刚劲：“小心沈老师，她最近总去晨曦科技。”

他指腹碾过纸条边缘，抬头时己换了副温和神色：“月丫头的茶，比你妈当年熬的还香。”

林疏月眼睛弯成月牙，转身时裙摆扫过案角的模具。

苏九黎看着她蹦跳的背影消失在廊下，指尖一用力，纸条成了碎末。

次日晨雾未散，沈知夏的高跟鞋声就叩响了拾光斋的青石板。

她抱着本泛黄的《轮回悖论与命魂理论》，发尾沾着星垣大学晨露的凉：“苏老板，我在古籍馆翻到段有趣记载。”书页被翻到折角处，“命魂共鸣者间有‘灵魂共振’，触发时能共享感知。”

苏九黎垂眸翻书，指节抵着下巴遮住眼底波动：“沈教授大早来，就为说这个？”

“当然不。”沈知夏指尖划过书页，“我昨天路过甜月甜品店，疏月做的芒果慕斯，像极了三百年前……”她突然顿住，眼尾的泪痣随睫毛轻颤，“像极了某位故人的手艺。”

窗外传来刹车声。

唐昭举着微型摄像机撞开木门，发梢沾着便利店买的冰可乐水珠：“苏老板！我昨晚蹲点晨曦科技，拍到沈老师了！”她把摄像机往桌上一摔，画面里沈知夏的身影在监控灯下格外清晰——她正踮脚，用暗系异能融化实验室门锁。

沈知夏的指尖在书页上蜷起。

“发新闻？”唐昭搓着手笑，“标题我都想好了，《轮回学教授深夜潜入科技公司，是学术研究还是另有隐情》——”

“别。”苏九黎按住摄像机开关，“你去查晨曦科技最近的招标项目，重点看永夜会关联企业。”他转向沈知夏，语气淡得像杯凉白开，“沈教授要是不介意，陪我去趟店里？顾清欢新烤的桂花糕，该出炉了。”

沈知夏起身时，袖扣擦过桌面，发出细微的金属刮擦声。

顾清欢正把桂花糕往木盒里装，见众人进来，指尖悄悄往最下层压了压——那里藏着真账本。

苏九黎扫她一眼，她立刻会意，脆生生道：“老板，阮总刚才来电话，说清歌集团仓库进了批古董，让您去掌眼。”

“你盯着账本。”苏九黎压低声音，“要是有生面孔进店，把木盒塞到老桂树的树洞。”

顾清欢点头，发间的珍珠簪子晃了晃。

深夜的晨曦科技像头蛰伏的巨兽。

苏九黎套着安保制服，指纹贴在门禁上时，后颈泛起凉意——这是千年间被刺杀过三十七次留下的首觉。

资料室的灯在他进去的瞬间亮起。

加密档案袋上印着“命魂共鸣实验体S-01至S-12”，最上面那张照片，赫然是林疏桐穿军装的模样。

“密码是0715。”

女声从背后响起。

苏九黎转身，沈知夏站在阴影里，白大褂下摆沾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。

她手里捏着支注射器，玻璃管里的液体泛着幽蓝。

“我不想的。”她往前走一步，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，“永夜会说，只要拿到你的命魂……就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。可他们要的不是你，是十二个人的命魂补全长生。我偷了抑制剂，只要……”

注射器的针尖抵住苏九黎颈侧。

沈知夏的手在抖。

“沈知夏。”苏九黎后退半步，目光像淬过冰的刀，“你到底——”

“咔嗒。”

资料室的门突然被撞开。

唐昭举着摄像机冲进来，镜头对准沈知夏手里的注射器：“我就说跟着你准有大新闻——”

沈知夏猛地收回手，注射器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

她转身时，袖扣闪了闪，那枚银色眼罩的反光，和昨夜老桂树下的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