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夏的最后一缕光没入苏九黎心口时,他指尖的命魂归源铃突然烫得灼手。
青铜铃铛在掌心跳了跳,撞得骨节生疼。
"如果我接受命魂传承,会变成什么?"他抬头看向韩无咎。
冰殿穹顶的霜花正簌簌往下掉,砸在他肩头上,冷得像前世战场上的血。
韩无咎的木杖在冰面敲出裂痕。
他盯着苏九黎发顶那缕因千年轮回泛白的碎发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:"命魂之主。
掌控轮回之力,但也意味着——"他喉结动了动,"你将不再属于这个世界。"
林疏桐的雷链"噼啪"炸响。
她站到苏九黎身侧,发间那缕总翘着的呆毛被电流激得首立:"我不信这是唯一的路。"雷链末端的尖刺戳进冰面,冻得发白的指尖扣住苏九黎手腕,"柳烟说过我们是契约缔结者,总该有破局的法子。"
柳烟的指尖抚过誓约碑。
她本就淡得像雾的身影更虚了些,却仍固执地在碑面抹出一道金纹:"命魂之契,非独断可解,需共愿为凭。"她的声音裹着千年陈酿般的旧时光,"若所有红颜自愿续签契约......"
阮清歌的火"轰"地烧起来。
她踩着融化的冰渣走到最前,发梢被火焰烤得卷成小波浪:"我愿意。"火舌舔过苏九黎冻红的耳垂,"我阮清歌活了三十年,最讨厌的就是看别人替我扛雷。"
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唐昭攥着一叠文件撞开门,发梢还沾着雪:"我也愿意!"她把文件拍在阮清歌烧融的冰池里,水渍晕开"星垣时报转让协议"几个字,"卖掉报社换的钱够买十台摄像机,以后我的镜头只拍你们——"她吸了吸鼻子,"拍我们赢的样子。"
苏九黎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望着林疏月正踮脚替顾清欢擦帕子上的冰屑,阮清歌的火烤化了林疏桐发梢的霜,唐昭的睫毛上还挂着没化的雪粒。
这些鲜活的、带着温度的、会痛会笑的姑娘们,此刻都在看他。
韩无咎的木杖突然发出龙吟。
他在冰面画出的法阵腾起幽蓝光芒,中央裂开一道门——门后是混沌的雾,却隐约能听见刀剑相击声,能闻见血锈味。"你们的意志够强了。"他说,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温度,"但真正的考验在门后。
那是灵魂最深处的恐惧......"他顿了顿,"扛不过去,就困在记忆里永生永世。"
苏九黎松开攥得发红的铃铛。
铃铛掉在冰面,滚进阮清歌脚边。
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十二道影子——林疏桐的雷链缠上他手腕,林疏月拽着他衣角,顾清欢把重新包好的桂花糕塞进他口袋,阮清歌的火在他身侧烧出暖烘烘的圈。
"走。"他说。
幻境之门吞掉第一个身影时,冰殿开始剧烈震颤。
韩无咎的木杖砸在地上,震得碑身密文全部亮起;柳烟的手按在苏九黎刚才站过的位置,那里还留着体温。
门闭合前的最后一刻,苏九黎听见柳烟轻声说:"这一世,该你们改写碑文了。"
再睁眼时,硝烟灌进鼻腔。
他站在千年前的战场上。
脚下是没膝的血,远处是燃烧的城,耳边是熟悉的喊杀声——那是他作为将军的第十世,那是林疏桐前世作为女将的最后一战。
"你真的准备好了吗?"
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苏九黎转身,只看见漫天血雾里,一道身影正缓缓举起染血的剑。
那剑的弧度,像极了林疏桐现在用的雷链剑鞘。
风卷着硝烟扑来。
他摸向腰间,那里本该挂着女将送他的玉佩——却只摸到顾清欢塞的桂花糕,甜香混着血锈味,刺得眼眶发疼。
幻境深处,传来十二声不同的呼唤。
有雷链破空的锐响,有火焰灼烧的噼啪,有糖霜融化的甜软,有算盘珠子碰撞的清脆......
苏九黎弯腰捡起脚边染血的剑。
剑刃映出他的脸,眼角有泪,却在笑。
他听见自己说:"这一次,换我来守你们。"
风掀起他的衣角。
远处,燃烧的城楼上,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持剑而立。
她的发间,翘着一缕呆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