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逆战
叶盛阳拄着剑半跪在地，左肋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地面洇开暗红。
杨悦溪撕下裙摆要冲过来包扎，被玄风长老死死拽住手腕。
老者枯瘦的手掌像铁钳般纹丝不动，这个动作让叶盛阳瞳孔微缩——方才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神秘老者，此刻后背道袍正渗出大片血迹。
"别脏了姑娘的手。"老者咳嗽着往嘴里塞了颗药丸，青紫的唇色让林道士脸色骤变。
叶盛阳攥紧剑柄的指节泛白，暗影刺客黑袍下渗出的讥笑像毒蛇信子舔过后颈。
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城南巷口，那个卖糖画的老头也是这样佝偻着背咳血，最后倒在污水横流的阴沟里。
匕首破空声撕裂了思绪。
叶盛阳本能地旋身翻滚，肩头布料应声裂开三寸。
暗影刺客的残影在月光下拖出七道虚像，戏谑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："就这点本事？"杨悦溪的惊呼卡在喉咙里，她看见叶盛阳踉跄着撞上青石砖墙，墙皮簌簌剥落的瞬间，刺客的刀锋己抵住他咽喉。
"看好了！"玄风长老突然暴喝。
叶盛阳眼前闪过半月前演武场的画面，老道士竹杖点地时激起的落叶漩涡。
此刻他脚踝正巧卡在墙根凹槽，身体后仰的弧度与当时躲避竹杖袭击的姿态如出一辙。
刀锋擦着喉结掠过，他在砖墙轰然倒塌的烟尘中滚出包围圈，反手掷出的剑鞘精准砸中刺客手腕。
暗影刺客闷哼着后退两步，黑袍下传来金属坠地的脆响。
叶盛阳趁机抹了把嘴角血沫，余光瞥见林道士掐诀的手势——是巽风咒起手式！
他立刻屈指叩击腰间玉坠，清脆的玉石相击声刺破夜空。
几乎同时，玄风长老掷出的铜钱与林道士召来的飓风撞在一处，激荡的气流掀翻了刺客兜帽。
苍白如纸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，叶盛阳呼吸骤停。
那张脸竟与三日前溺亡在护城河的书生有八分相似，只是眼瞳己化作两汪沸腾的墨池。
刺客舔了舔匕首上的血渍，突然化作九道黑影扑来。
叶盛阳不退反进，迎着最左侧黑影纵身跃起，那是三天前在赌坊被骰子砸中的混混逃跑时的路线。
剑刃刺入实体的刹那，其余八道虚影如泡影消散。
叶盛阳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，也听见刺客肩胛骨被洞穿的闷响。
两人在血雾中对视的瞬息，他看清对方嘴角扬起的弧度——和杨悦溪被小混混调戏那日，他折断对方手腕时，混混头子脸上如出一辙的狞笑。
"你找死！"暗影刺客突然暴喝，周身腾起的黑雾吞噬了月光。
叶盛阳感觉掌心剑柄变得滚烫，恍惚看见神秘老者往剑身抹过血的指尖正在结霜。
远处传来杨悦溪带着哭腔的呼喊，像极了那个暴雨夜他背着高烧昏迷的姑娘求医时，在医馆门前听见的哀求声。
黑雾中亮起十二点猩红，如同赌坊暗室里突然熄灭的灯笼。
叶盛阳握紧发烫的剑柄，听见自己心跳声与三日前那个被割喉的更夫临终时的喘息渐渐重合。
暗影刺客的冷笑裹着某种粘稠的嗡鸣，像是无数毒蜂震翅的声响，又像是......铜钱在空瓷碗里疯狂旋转的动静。
十二点猩红骤然暴涨成血网。
叶盛阳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，黑雾里探出的利爪在他左肩撕开三道血痕。
暗影刺客的身影分裂成二十七个残像，每个残像都在发出不同音调的狞笑——赌场荷官的摇骰声、更夫沙哑的咳嗽声、医童捣药的杵臼声混杂其中。
玄风长老突然掐碎腰间玉佩，青光结界堪堪挡住飞向杨悦溪的三枚透骨钉。
林道士的道袍袖口窜出七张黄符，却在触及黑雾的瞬间自燃成灰。
叶盛阳剑柄上的滚烫感突然蔓延到整条右臂，他瞥见剑身浮现出与老者伤口相同的霜纹。
空气突然发出锦帛撕裂的声响。
银白拂尘撕开黑雾，凌虚上人踏着屋檐垂落的月光飘然而至。
三十九根麈尾精准缠住二十七道残影，暗影刺客的真身被拽得踉跄现形。
玄风长老盯着拂尘柄端镶嵌的星纹玄铁，喉结剧烈滚动两下——二十年前他在崆峒山见过这种制式的法器。
"巽位！"凌虚上人的低喝惊醒众人。
叶盛阳右脚本能地踩住青砖裂缝，这个位置正是三天前他被乞丐撞倒时手掌撑地的方位。
剑锋顺着拂尘撕开的缺口突刺，暗影刺客格挡的匕首突然被霜纹冻住半秒。
金属碰撞声震落墙头碎瓦。
叶盛阳的剑招突然带上赌坊骰盅摇晃的节奏，第七次劈砍正中对方护心镜裂纹。
暗影刺客暴退时撞塌了半截砖墙，二十七个残影如同摔碎的瓷碗片西散飞溅。
"不可能！"刺客呕出的黑血里混着冰渣。
他黑袍下突然抖出十八枚淬毒金钱镖，却全部钉进突然升起的土墙——林道士终于完成憋了半刻钟的坤土诀。
叶盛阳剑尖挑飞最后三片砖瓦，残瓦在月光下划出的弧线，与那日医馆药童撒向空中试温度的艾草灰轨迹完全重合。
暗影刺客的蒙面布被剑气掀飞，露出下颌处蜈蚣状的旧伤——这道伤痕与七天前劫杀粮商的马贼头目如出一辙。
叶盛阳的剑锋抵住他咽喉时，突然闻到对方身上飘出的沉香味，这味道曾在城南棺材铺掌柜的烟袋锅里出现过。
"更大的危险......"暗影刺客的身躯突然化作千百只墨蝶，最后半句话被夜风吹散在屋脊之间。
叶盛阳的剑尖刺穿三只墨蝶，残翅在剑身上留下蝌蚪状的血痕。
杨悦溪跑过来时踩碎了块瓦片，裂纹图案与三天前算命先生摔碎的龟甲纹路惊人相似。
凌虚上人收起拂尘转身便走，玄风长老追出两步突然顿住——老道注意到神秘老者后背血迹不知何时变成了靛蓝色。
叶盛阳弯腰捡起刺客遗留的刀鞘，发现内侧刻着的云纹与杨悦溪妆匣底部的暗记完全吻合。
夜枭的啼叫声撕破寂静。
叶盛阳握剑的手忽然颤抖起来，剑柄残留的滚烫感顺着经脉窜上心口。
他低头看着地上正在变色的血渍，那些暗红血珠正自发排列成护城河涟漪的形状。
林道士的惊呼声从巷口传来，众人循声望去时，只看见算命摊的幌子正在夜风里诡异地逆风飘动。
叶盛阳盯着剑身上渐渐隐去的霜纹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。
这个动作让杨悦溪瞳孔微缩——去年中元节他拾到那盏飘河灯时，也曾露出同样的表情。
玄风长老擦拭铜钱的手突然顿住，他发现钱币表面的绿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，露出底下暗藏的朱砂符印。
